櫻島。
牙神幻十郎拄著佩刀一步一步地向前挪著,在他的背部的右肩處,一隻長長的羽箭直直地插在上麵,不停地還有黑色的血液順著箭杆滴了下來,彙成一道細細的血流。在牙神幻十郎的後麵,麵容蒼白的足利義罡怯怯地跟在後麵並不停的打著踉蹌,而他的臉上又帶著明顯的厭惡躲開那道血流。牙神幻十郎暗暗地歎了口氣,自言自語的說道:“誒,沒想到將軍大人的後代會墮落到這種地步!一個如此討厭鮮血的人又怎麼可能會稱為一個優秀的武士嗬……”牙神幻十郎正想著,突然被腳下的石頭絆了一下,摔倒在地。
屍體,一地的屍體,那一張張慘白的麵孔散發著多麼豔麗的色彩啊。可是,可是,可是,我的刀呢?刀,不應該在我手上麼?對,刀就在我手上!可是,可是,可是,為什麼,我,牙神幻十郎,竟然會斬不下去呢!
“你還在考慮些什麼東西!這可是戰場!”一個身著武士鎧甲渾身鮮血的中年男子躺在那堆屍體之間,用無比受傷的眼神望著將刀舉在空中卻遲遲不肯斬落的牙神幻十郎大聲地喊著,“為什麼不斬下來,你還準備讓我等多久!難道你在足利家養尊處優的三年,竟使得你忘記如何揮舞你的武器了麼!”
“沒有!我從來不曾忘記!但是,但是,父親大人!”牙神幻十郎的呼吸顯得十分地急促,那散發著笨重光芒的大般若長光在他的手上不停地顫抖,“您叫我如何斬得下去啊!我麵前的並不僅僅是我的敵人啊!”
“混賬東西!難道你已經忘記了武士的名譽了麼!”中年男子大聲地叱罵道,“現在,我,牙神半兵衛,三好家的侍大將,正期待著你給與我一個十分名譽的死法!”
“可是,父親大人!”
“這一戰,我已經沒有任何的不滿了,看著自己的兒子超越自己站在更高的地方,身為父親的我已經沒有任何遺憾了,”牙神半兵衛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他咳嗽了下繼續說道,“感謝你,我的兒子,在我生命的最後給予我這人生中最華麗的一頁,不要再有任何猶豫……斬下來吧。”他看著牙神幻十郎仍然是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輕輕地搖了搖頭,說道:“我也是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的這一步的。二十
年前,父親大人也是這樣望著我,讓我斬下去,結果我沒有令他失望……來吧!像個真正的武士一樣,斷絕一切與戰爭無關的想法……斬下來吧……”
“是,父親大人!”牙神幻十郎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任由淚水從眼眶處滑落,用力地向下斬了下去。
“活夠了,就可以去死,這就是武士的生活……”麵對著下落的寶刀,牙神半兵衛沒有露出一絲慌亂的神色,麵帶笑容的迎向了自己的最期。
可惡,給我滾開!是誰讓你這無聊的記憶來侵擾我的視線的!不要再來幹擾我!我,牙神幻十郎,從來就不是個懦弱的人!
“師傅,這次同三好家的作戰,您的功績是無人能比的,作為感謝,這件三好粉吹就請師傅收下。”二條城內,身著將軍官服的足利義晴向身邊的小姓示意了一下,小姓捧起盛著三好粉吹的紅色漆盤站了起來,向牙神幻十郎走去。
“謝將軍大人的賞賜,但是在下讓將軍大人失望了。”牙神幻十郎出人意料的沒有謝恩後接過漆盤,而隻是叩首後謝道,“請將軍大人恕罪,在下準備離開足利家了。”
“恩?哦,是因為令尊的事麼……”足利義晴歎了一口氣道,“令尊是一個真正的武士,我也曾想延攬他到我們足利家來,但是……”
“恕在下冒犯……”牙神幻十郎再次說道,“請將軍大人不要為難在下。”
“我明白了,好吧,”足利義晴說道,“不過,這件三好粉吹還是請師傅收下,請不要把它當成褒獎戰功的獎品,這隻是我對師傅的一點心意罷了。”
“謝將軍大人的恩典。”牙神幻十郎站起身,雙手接過小姓手中高高舉起的紅木漆盤,緩緩地向門外走去。
你,你這無聊的思想!竟又來侵擾我,既然你如此冥頑不靈,那就讓我將你斬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