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人呐,若是生在淤泥之中,想要出頭,可真是難上加難。
晏城南郊,李家豆腐坊。李卻剛剛做好一屜豆腐,就有熟客上門。
“王姨,今天這麼早啊。”看著來人,熟練的打著招呼。
“害,小卻啊,別提了,咱家那老爺子,大早上非得喝二兩,點了個下酒菜小蔥拌豆腐,還點名要你家的豆腐,這不是瞎折騰人嘛。”這婦人頗為富態,在這貧民集會的南郊,顯然是個頗為小康的主。
“害,家裏老人身體好,那是咱的福氣不是?”一邊應和,手上的功夫卻一點不耽誤,熟練的噶好豆腐,用紙包住,遞給婦人。
接過尚且溫熱的豆腐,報之一笑,環視李卻所在的方寸之地,感慨道:“唉,你說的也是,不過小卻啊你這豆腐,做的越來越地道了,你王姨我啊,幾天不嚐,也想的慌呢。沒砸了你爹這個招牌,走了哈。”擺了擺手,離開了攤位。
不過轉身的片刻,剛剛還滿臉笑意的她,瞬間冷下臉來。細不可聞的嘟囔:“小死瘸子,還給我咱咱的,你配嗎你。”
看著婦人人影漸遠。李卻也是一聲歎息,蓋好豆腐的籠布,坐在自己的椅子,突然,雙手閃電般伸出,在身前握拳,等在攤開手的時候,掌心已經多了一隻蒼蠅。
“就你這小家夥,在我耳邊還想逃開?”
咱說的這位,名為李卻,李家豆腐坊第四代傳人,在他爹手裏,接過豆腐坊的經營權,已經是第三年了。父母去的早,一個人形影相吊,一間破爛的豆腐坊,也足以養活自己。
因為天生腿疾,他已經跛腳了十幾年。這些來賣豆腐的熟客,背地裏,都叫他小跛子。沒有人可憐過這個十四歲就無父無母的少年。但李卻,從小聽力過人,能從巷口,聽到挨家挨戶的私房話。所以那些後輩的侮辱嘲諷,他其實都聽得清楚。索幸他天性淡然,倒也不會與人爭辯,維持個麵子上的客氣,也好做做生意。
不過就因為他這特長,卻讓豆腐生意越來越好。他甚至能聽到,每顆黃豆吸納水分的腫脹,還有鍋內豆漿的沸騰高度。所以總是能恰如其分處理每個步驟。這讓他的豆腐,在整個南郊都小有名氣。
無聊去扇著扇子,驅趕著循著味兒趕來的蒼蠅。李卻躺在躺椅上,閉上雙眼豎起耳朵,開始尋覓街上的聲響。
“王家兩口子,又在吵架了。”
“老孫頭的孫子,這是又打碎了了他的茶碗。”
“嘿,這小趙和他媳婦,一大早就...”
正聽得津津有味之時,一聲巨響傳來,驚得李卻猛地睜開雙眼。隻見幾位壯漢,已經站在他的櫃台前。領頭的那位,正是本地臭名昭著的潑皮,唐洪。
但李卻可不敢得罪他們,滿臉堆笑,搓著手問道:“唐爺,您這是,想吃我的豆腐了?”
“去你奶奶個腿的,別跟老子嬉皮笑臉。”那大漢一臉不耐煩,“小瘸子,別跟本大爺揣著明白裝糊塗,這個月的安保費,你可是拖了好幾天了。”
李卻有些為難,“唐爺,咱這個小本買賣,您一個月五兩銀子,我這實在吃不消啊。”
“是嘛?”那大漢顯然是了解李卻的為人,兩根手指,撚這蓋豆腐的籠布,呼哧一扔的老遠。
“別跟我在這賣慘小瘸子,我唐洪也不是傻子。你這生意越做越大,聽說虞員外現在都知道你的豆腐了。你還敢說你不掙錢?我已經夠給你麵子,別人家的安保費早就漲了,我是看你是個殘廢,才不動你的數額,你還在這跟我婆婆媽媽?再囉嗦,老子掀了你的攤子,讓你生意都做不成。”
見這大漢要動真格,李卻連忙擺手“別別別,唐爺的體貼,小子當然記在心裏,我這就給您去拿。”轉身來到裏屋,從一盒子散碎銀兩裏麵,點出供奉給唐洪的五兩銀子,揣在懷裏。而那盒子裏麵,也就所剩無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