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寧府,大門口,花團錦簇,鞭炮聲震耳欲聾。來來往往的官員們互相道賀,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帶上了喜氣。
然而,在寧府後宅,一個空蕩蕩的房間內,一名病入膏肓的婦人死死的盯著窗外,聽著那隱隱約約傳來的絲竹聲,又是欣慰,又是苦澀的笑了笑。
咳咳……
隻是笑還沒出,她便咳嗽了起來,好似要把一顆心都咳出來。
如此大的動靜,卻沒一個服侍的下人出現,一行晶瑩掛在臉上。
今天是她兒子高中進士的大喜日子,不枉她十年如一日的督促,是一個值得歡喜的日子。
她等啊,盼啊,一直看著外麵的天光暗去,去熱鬧的下人回來,也沒等到那個她心心念念的兒子。
“夫人,您醒了?要吃點什麼嗎?”一個身穿錦緞的大丫鬟進來點燈,看到床上睜著眼的婦人,見怪不怪的詢問。
“大少爺呢?”婦人虛弱的問了一句。
“喝多了酒,被扶回去歇著了。”那丫鬟淡淡的回道,對她的虛弱視而不見。
婦人張了張嘴,像是還想問什麼,最終還是沒問。
“夫人,李姨娘讓人送來了雞湯,您一日沒吃點東西,還是喝點的好。”又是一個大丫鬟端著東西進來,說話是半點不客氣。
婦人看了看她,釋然的笑了,“好。”
鬥了十幾載,她氣也氣過了,今個兒是個大好的日子,她不生氣了。
似是沒想到她今日這麼好說話,那大丫鬟端著碗過來給她喂雞湯。看著她一臉笑意的把那碗雞湯喝完,兩個丫鬟麵麵相覷,覺得她有些不對勁。
婦人倒是什麼都沒說,示意她們出去,便盯著那躍動的燭火。
都說人死如燈滅,她如今心死,病重,隻怕也要猶如那燭火一般。
一想到屬於她的東西都成了別人的,她有些後悔。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她一直覺得,為了孩子,什麼都是值得的。
可是,那孩子有多久沒叫過她母親了?
十五歲的進士,這其中的心血誰人知?
她的付出,卻隻換來那孩子的責問:她有沒有考慮過他想要的是什麼?
罷了,罷了,以後就沒人管著他了。
至於男人,嗬,一個寒門子,竟然嫌棄她不夠溫柔小意!
就他也配?
呼——
說好了今天大喜的日子不生氣,她安慰著自己。
啪——
夜已深,燭火最後搖曳了一下,她緩緩的閉上了眼,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
這一生,她不欠誰了。
安靜的寧府,靜靜的送走了他們的女主人,迎來了第二日火紅的太陽。
當丫鬟發現她沒氣的時候,嚇了一跳,卻不意外。
夫人早已病重,能拖著活過大少爺放榜,已經是最後的執念在支撐。如今去了,倒也是一了百了。
前去各個院子稟告,卻得來不同的咒罵。
畢竟前一日還是大喜的日子,後一日就迎來喪事,任誰都會覺得晦氣。尤其是高興了沒一日的寧家老爺和寧家大少爺。
這些,逝去的婦人不再知曉,但本在黑暗中前行的婦人,突然失腳掉落,然後猛然從床上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