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池之水,寒冰透骨,水中有五彩魚,池底緩坡上布滿五彩砂。
清澈見底的水中,再沒有其他,甚至月光也透不進來。小夭向前又遊了很久,她已經許久沒有這樣遊水了。白色的紗裙,拖的長長的,被水流帶起細碎的波紋,像魚兒的尾鰭。冰涼的水撫過身體,感受到久別的寧靜,像魚兒被輕輕的哄著。於是,她便這樣一直遊著,遊著,忘記了時間,也忘記了來意,甚至忘記了自己。
待她上岸時,天光大亮,桃林飄落的花瓣,隨著風簌簌的向遠方飄著。
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這裏的寧靜是如此的美,並非是她幼年時的那種無聊和厭惡。小夭輕輕捋著自己濕漉漉的長發,低頭笑了,如此輾轉這許多年,竟然轉換了心思,不再厭惡玉山了。曾經萬年不變死氣沉沉的景色,也不再是枷鎖牢籠一般。
若是當初,未曾離開玉山,如今又是何樣子?小夭尋了個大石頭坐下,慢慢梳理自己的頭發。想著也許,也許許多年後,瑲玹哥哥來接她,也許父王先一步來尋她。然後,快快樂樂的長大。沒有塗山璟,也不認識相柳,嫁給瑲玹,甚至嫁給豐隆,簡簡單單的過完一生。又或者,此生該遇到的人,逃不掉。在某一次遊曆,就如母親那樣,結識了璟,或者相柳,而後又是相似的故事。
這一刻,她似乎放下了。有些事,終究會發生。
後來的日子裏,小夭每天夜裏都會去瑤池遊水,白天再回來,懶洋洋的睡到下午。直到一個多月後,左耳回來。
左耳急著趕了回來,看他風塵仆仆的樣子,並不像是帶著苗圃去遊玩了。見到小夭的那一刻,左耳特別開心,似乎他一直在擔心她,“姐姐,我回來了。”左耳笑著道,那笑容,如同明媚的陽光,眼裏積滿了幸福,像夏日的甜橙,清清爽爽又暖融融的。
阿獙見了,眼裏帶著幾分溫柔,想到了曾經未化形的自己,也是如左耳這般依賴著小夭的母親。伸了個懶腰,起身道;
“你如此笑盈盈的怎麼行啊,左耳。你要哭!”
左耳轉頭看著阿獙,一臉不解的說:“為什麼?”
“你不想和小夭分開,你就要讓她知道。要哭出來,哭的越是傷心,她便會越在乎,她才會心疼,才不會離開你啊。”阿獙打趣道。
“我才不會哭呢!隻要我不離開小夭就行,我就跟著她。她若是煩了,我就遠遠的跟著她。我才不會用哭的去博取同情,束縛她的手腳。”左耳很認真的說,他似乎是很不讚同阿獙說的,也確實是當真了。
“哎呀,我這可不是瞎說,這可是當年小夭的爹爹,蚩尤教我的。你該好好學才對。”阿獙繼續逗左耳,左耳已經完全不想理他了。
終究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小夭愣愣的看著阿獙,阿獙以為他說到了蚩尤,惹了小夭不快。便趕快轉換了話題,又去捉弄左耳去了……
左耳與苗圃回來後沒幾日,小夭便與阿獙和烈陽告辭。她本以為此行會尋回血咒海貝,卻一無所獲,又或者說,也不算真的一無所獲。
小夭再次回到山水澗,一個人,認認真真的走過了所有的市集和村莊,山林和湖泊;逛遍了所有夜晚燈火通明的街巷,甚至地下賭場;所有的人間煙火。白日裏大多時間則是守在無名閣的藏書閣裏,研習血咒。左耳如今有大把的時間,混跡在山水澗的各個角落。苗圃偶爾跟著,但大部分時間都在三重閣來回走動,之前的許多年,結識了很多人,小姐得罪的人都是她去安撫賠罪,久而久之反而都成了朋友。如今小姐有蓮和芍伺候,苗圃終於清閑了幾分。甚至有時會去請教姑獲婆婆如何打理閣中事務。
三年後。
小夭又一次站在了山的最高處,這一次是她自己一步一步走上來的,又一次明月如鉤。
飛雪漫天,身後一聲長嘯,白羽立於身側,小夭轉身滿眼笑意:“走吧,回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