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之後,繼業堂兄終於和那位孫先生談妥了價格, 月底就要帶著嶽父萬老板和妻妾、還有金山和小喜夫婦,到上海坐輪船去東洋。
哥哥鶴洲得知後,心急德太樓倉庫的著落,趕緊讓繼業陪著去“福來客棧”找孫先生去談老宅的事情,孫先生穿著西式的衣服,長著一副和藹討喜的娃娃臉,年紀應該也就二十出頭,言語客氣,但也不肯相讓,隻給鶴洲一個月時間整理搬出。
等繼業堂兄一家搬走,那位孫先生就開始重新擴建金家大宅、繼業堂兄還賣給他幾十個店鋪,孫先生挑了在長街位置最好的兩個鋪位,開了盛源當鋪和盛源洋行,這洋行的位置還離德太樓很近,雖然德太樓主要是做南貨生意,吃的東西較多,但生活雜物、西洋進口的洋盆、洋燈盞和洋火、洋蠟燭等也一直賣得很好,幾乎占了德太樓收入的三、四成,尤其那些洋貨,存著一、兩年也不會壞,還往往會漲價。
此時剛好市麵上物價飛漲,老百姓往往在街頭那家問了葡萄酒兩塊一瓶,到了街尾那家去問就要六塊一瓶,日子過得驚慌不安,對做生意買賣的來說卻是囤貨賺錢的好時機。
鶴洲眼看正需要倉庫大量囤貨, 無奈之下,隻好帶著錫鸞又去“福來客棧”找孫先生談談,想再問問能不能買下老宅,或者再延長幾個月也是好的。
到了客棧沒想到接待鶴洲和錫鸞的是景澤,幾人多年未見, 鶴洲看景澤穿著白襯衫、合體的淺米色西褲和白色的皮鞋,袖口高高卷起手腕上戴著進口的手表,頭發梳的整齊光亮,比起自己和錫鸞穿著暗色的舊式長衫,顯得神采飛揚、氣派十足。
當得知他才是金家產業的真正買家,鶴洲一時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景澤倒是很淡定,像是算準了他們會來找他似的,說道:“你想要買金家老宅,我的生意夥伴孫先生已經跟我提過了!不過我們的盛源接下去還會有很多貨物要來,還是請方老板早點搬出!”
鶴洲強自鎮定,說道:“景澤,你看能不能再延長幾個月,德太樓這麼多貨物,我一下也找不到合適的存放地方!”
鶴洲看景澤麵色波瀾不驚,就接著說道:“景澤,多年不見,我們以前也是一家人嘛!”
景澤聽了這句,冷笑一聲說道:“方老板,不好意思,我還有其他事情!”
鶴洲還想多說幾句,錫鸞用手肘輕碰了一下鶴洲,說道:“陸先生,那打擾了!”
錫鸞拉著鶴洲出來,說道:“大哥,我看那個景澤有備而來,早已經謀劃好了,還是早點把貨從老宅搬出來吧!”
“這麼多東西,搬哪裏去?”鶴洲急著問道。
“一部分整一整放到德太樓,一部分折價賣掉!”錫鸞思索了一下說道。
鶴洲有點拿不定主意,急著回家想跟母親商量一下。
寶珍正在房裏替保之抄醫書,阿翠進來說哥哥神色焦急的去了母親房間,擔心有什麼事,也跟了進去。
隻聽哥哥大聲的說道:“姆媽,這個景澤如今暗中買了繼業手裏的產業,好端端的開什麼洋行在鎮上,就是和德太樓搶生意嘛!一定是為了妙蓮姨娘被趕走的事情,想報複我們!”
母親彩繡揉著額頭,說道:“鶴洲,你不要自亂陣腳,我們德太樓做南貨生意,他來做洋行生意,就讓他去做!”
“他叫我們要盡快把貨物從老宅搬走!”鶴洲懊惱的說道。
看寶珍進來,激動的說道:“寶珍,你知道嗎?那個妙蓮姨娘的侄子景澤回來了,他才是買下金家產業的大老板,那個孫先生隻是替他出麵而已。”
寶珍早就猜到,勸鶴洲先坐下來,倒了茶給母親和哥哥,說道:“哥哥,既然已經是別人的宅子,我們還是找地方把貨搬出來!”
“你說的輕巧,這麼多老酒、幹果、臘肉都是成百的存貨、還有成箱的洋盆子、洋蠟燭等物,東西又雜又多!”鶴洲皺眉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