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烏鵲南飛,正值仲夏,哪怕撒過防蟲粉,也依舊有不死心的蚊蠅在耳畔撒野,薑芨悶在帳篷裏熱的睡不著,她撩開帳篷,出來透風。夏夜微涼,伴著露,有種說不出的愜意與舒服。
“小姐,您怎麼又跑出來了?”桃紅手持一件薄罩衫,勢要給薑芨披上,薑芨擺手,一屁股坐在附近的大石旁,拍了拍身旁空出的位置,示意桃紅也坐。
“小姐,您真是……”桃紅將嘴邊的話咽下,無奈的歎了口氣,在她身邊坐下。
“桃紅啊,你看那月亮,又亮又圓,你說溫州今夜的月亮也會這麼圓嗎?”薑芨曲著腿手撐著頭問。
“青蓮近兩日來的書信,說姨娘和老爺安好。夫人去靈緲寺,為小姐和大小姐求了平安符。”桃紅年長薑芨幾歲,說話間也帶著幾分穩重和老成。
薑芨濕了眼眶,“母親總是為我們這些小輩操心,哪怕並非親生的。”
“誰說不是呢。夫人虔心禮佛,最是和善不過了。”
薑芨沒再吭聲,桃紅也不說話了。
良久,桃紅聽見薑芨說,“我突然想起來,我們剛出來那幾年。其他人都安排妥當隻剩你和柳綠還跟在我身側,那時候我還嬌氣的很,第一次出行,光是行李就拉了兩馬車,可是東西越多,目標越大,半路遭了匪,柳綠為了保護我還重傷在床。”薑芨搖了搖頭,沒把話接下去,桃紅攬過薑芨的肩,像兒時一般依偎在一起,“小姐怎麼會怪你呢?我們四個從小跟著你,以身護主是我們的本分”
“桃紅啊。”
“唉。”
“去拿瓶果酒來。”
“是。”
薑芨盯著月亮發呆,她很早就不怎麼想家了,隻是今晚的月亮像兒時那樣一輪,那麼大,那麼圓。
纓州多晴天,所以時常能見到明月。每每此時,薑芨便央著安叔把他們四個蘿卜丁一個一個帶到房頂。
溫州的富商最是奢靡,其用度比較皇室也差不離。琉璃的在月光下泛著微光,絲綢紗縵漾著夏日的微風,朱紅的亭柱在走廊靜製羅列,微弱的蟬鳴自遠處傳來,顯得那麼靜謐。桃紅端著葡萄一言不發,青蓮扯著家長裏短的雞毛蒜皮,翠竹撥著算盤查她前兩天那件大氅有沒有超支,柳綠則作為一個唯一練過功夫的女侍衛,抱著劍,冷著小臉,占最高的房梁上,看她們笑語晏晏。
薑芨自嘲一笑,將壺中酒一飲而盡,酡紅著臉頰。
“睡覺咯。”
次日清晨,一隊不起眼的馬車進了滄州。
“滄州的布是賣的最緊俏的,可今年滄州多雨水,連帶著絲綢產出也不高了,若隻是產量少了,還能哄抬價格,可若是質量次了,這幾個滄州的鋪子就算是折在這了。”
薑芨吩咐桃紅,“把他們喂蠶的喊來,帶我去看看蠶房。”
“喏。”
養蠶人指著簸箕中的小蠶。“尋常人家養的蠶直到春季冰融,氣溫上升,方才孵化。可我們在冬季早早的以燭火化卵,雖說用了些燭火費事。但,我敢保證,我們布莊的絲綢絕對是最早出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