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秋語的母親病重很久了。
醫院病房裏，陳秋語坐在病態瘦弱的陳清揚的床邊。
保姆劉慧娟在母親的病床邊忙碌，拿出早上五點就起床煲好的鴿子湯，母親是一口都喝不下了。隻是流食也吃不下去了，日漸消瘦怎麼能好起來，陳秋語很是心疼母親。
母親不喜歡聽聲響卻習慣把病房的電視開起來，電視裏的畫麵一閃一閃地播放，從沒有引起母親的興趣，從不在乎放的是什麼內容，在家裏也是如此，長大後的陳秋語意識到母親可能是怕黑。
陪伴著母親的時間越久，陳秋語越發覺得病房的沉悶無趣，窗外總是那片景，乍看時修身養性，看久了反倒靜不下心來了。
於是她關注起了電視裏播放的內容。
財經采訪，背景板單調，長桌後坐了幾個中年男人，都是西裝革履，頭發抹油。
采訪的對象是全國人民家喻戶曉的富商霍旭呈。
年輕的女孩兒自然是聽不懂那些專業的術語和分析報告，陳秋語隻能百無聊賴地開始欣賞男人的麵容。
興許是平日裏不怎麼關注的原因，每每聽到霍旭呈的相關新聞或畫麵，陳秋語都會自然而然地屏蔽掉，大人世界的東西總是複雜難懂，也沒怎麼細看過霍旭呈的長相。
他是一個英俊的中年男人，眉目如畫，麵容立體分明，眼眸深邃幽長，鼻梁高挺，一眼就看出價值不菲的西裝下，搭配著精致的棕色皮鞋。
帶著一絲不羈和疏離在畫麵裏解答問題，聽起來就很專業，也沒有因為自己是富商出言降維打擊邊上的專家。
隻是美中不足，頭發有些許發白，還有四十好幾的男人該有的皺紋。
陳秋語的注意力被母親陳清揚的聲音拉回來，目光也轉移到母親身上。
“劉姨，你休息一下吧。我跟秋語說兩句話。”雖然病態但也擋不住陳母的美貌。
陳秋語的母親是一個膚如凝脂的女人，唇色沒有了幾年前的鮮紅，精神也被病魔奪走了大半。原先保養的仔細，雖然呼吸起伏不定，連張嘴講話有時都感覺費力，但骨子裏帶的那種優雅知性還有幾分尚在。
“好的太太。”保姆劉姨聽到吩咐，走進病房的衛生間放下手中的盆，洗了洗手走去病房外坐著等。
“媽，你要趕緊好起來。”陳秋語心疼母親因為病痛長期的折磨，嗓子已經哽咽。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口，以前母親的眼睛裏總是熠熠有神，現在卻越發沒有精氣神了。
“秋語，你已經長大了，要學會保護自己、照顧自己。媽媽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可能等不到看我的寶貝女兒讀完大學、結婚生子了。”陳母講話時的聲音不大，卻顯得極其費力，也很慢。
眼神裏充滿了對女兒的擔憂，每況愈下的身體她自己最清楚，她抬起手都用了好大的力，才撫上女兒的頭。
“我不管，媽，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我要你陪著我長大，看著我結婚生子。你一定能做到的對不對？”陳秋語最聽不得母親講這樣的話。
母親病了好幾年，治了好幾年，醫院不是救人的地方嗎？為什麼媽媽越來越憔悴，身體越來越差勁。
母親為人一向和藹善良，陳秋語不明白，上天為什麼要這樣對她的媽媽。
陳秋語是單親家庭的孩子，從小到大一直跟著母親生活。
至於父親嘛，從來沒有見過，不知道長什麼樣，不知道叫什麼名字，小時候陳秋語翻遍母親的相冊也找不到。
隨著年齡的增長，陳秋語甚至懷疑自己是人工授精而來的。初中的時候，她大膽地向母親求證這個可能性，母親哈哈大笑之後，否認了這個想法，回答她：你不會想知道的。
後來陳秋語不再像媽媽求證，隻是對媽媽的一位助理求證這個事情，顯然也沒有得到具體答案。
母親從不肯說關於父親的事情，唯一一件事情，還是對陳秋語千叮嚀萬囑咐，不可以當著歐陽叔叔的麵問關於父親的事情。其他的家人她也從來沒有見過。
她也不知道母親具體是做什麼的，隻是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家怎麼說也算得上是個中產階級，可能甚至比別的小朋友家庭條件還稍微好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