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紅的太陽越過北京的城牆,將他的光輝灑滿這座古老帝國的首都,像他過往的數十億年一樣,如期而至。
通平客棧的裏裏外外,隨處可見裏外穿梭的夥計,到處都是滿滿的喜氣,張家雖然遠在數千裏之外,但是在這京城裏麵還是有一些故舊的,這不,一個二十多歲的年青公子就在張存智的陪同下走進了院子裏。
“三弟,這位是薛猛,他是蘇鬆總兵薛叔父的大公子,”張存智熱切地向著李東風介紹道,“薛叔父也是出身於湘軍的,和咱們家算得上是世交,我在上海,也是多蒙薛叔父照顧的。”
“幸會,幸會。”李東風趕忙笑著上前,拱手為禮,“咱們湘軍子弟正應多多走動,也不枉父輩們的袍澤之誼。”
“嗬嗬,好說,好說。”
薛猛淡淡一笑:“我現在改了行,已經從文了。聽聞李兄弟匹馬單槍,千裏送親,在下佩服、佩服。”
“薛兄習文了?哎呀,那真是太好了,咱們湘軍子弟,多的是兄弟這樣的武夫,少見薛兄這樣的才子。說起來,這實在是給我們湘軍子弟大大長臉的事情。薛兄,小弟回頭一定要好好地敬你幾杯,也從你身上沾點儒雅之氣。”
張存智哈哈笑道:“三弟,這話你可就說的對了,你知道嗎?薛老弟才高八鬥,那可是得了舉人功名的,他這次提前進京,就是準備著來年春上的會考的。”
聽到這個話,李東風還不覺得什麼,那薛猛卻微微一笑,滿麵矜持。
也由不得他驕傲,放眼整個湘軍子弟,多的是野蠻武夫,能有幾個讀書讀出門道來的?他的老子薛永薛大人,已經不止一次地誇耀他了,還常說,要是他能給老薛家掙一個進士的頭銜回去,他就是死了,見到祖宗也是揚眉吐氣的。自小的順遂,就養成了他這麼一副見人愛答不理的倨傲脾性——他瞧不起那些臭當兵的,什麼湘軍子弟?他一聽人家提這個就煩。
得虧張存智是個跟著洋人學牙醫的,也算得上是個體麵人,不然,他才不會來吃這頓酒席呢。
也不怨這薛猛如此。原來這古代的科舉製度雖然殘酷,往往皓首窮經,頭發都白了,也未見得能夠從四書五經裏麵讀出什麼花來,所以叫做七十老童生;但是一旦能夠讀出一點門道來,哪怕隻是個最底層的秀才,也是有很多好處的,這要是能夠混到舉人,那就能夠當官了,要是能夠中個進士,嘖嘖,最低是縣委書記書記兼縣長兼武裝部長兼法院院長……實實在在的一方土皇帝……
這是打生打死的武夫所望塵莫及的待遇。
記得甲午戰敗後的那一年,才有科舉考試,康有為糾集了一批人,搞了個公車上書,曆史書上寫得明明白白,算起來,那就應該就是後年的事情了,怎麼提前了?
難道這個世界的曆史不是這樣的?
曆史變了,自己怎麼辦?要知道,曆史,可是自己的獨門秘笈、終極殺手鐧呢。
驚詫之餘,李東風脫口而出“怎麼能開春就考,不是後年才有考試嗎?”
“三弟,這就是你所不知道的了,”張存智朝著皇城的方向拱了拱手,“明年是太後她老人家萬壽慶典,皇上仁孝,所以特地開了這一科,這是加的恩科。”
十年寒窗,不就是圖個前程嗎?原本是三年才一次,一次不過是二三百人而已。現在好了,加了個恩科,憑空多了好幾百個名額出來,普天下的讀書人,沒有不歌功頌德的。
這恩科,實實在在的就是朝廷對天下讀書人的一種變相的賄賂。
明年對方就能當官了,從全國千千萬萬的讀書人中殺出獨木橋的精英分子,這可比考上什麼北大清華牛多了。
李東風肅然起敬:“失敬失敬。”又道,“小弟先在這裏預祝哥哥馬到成功,蟾宮折桂。”
“好說,好說。”
沒有人不喜歡祝福,雖然薛猛不想和一班兵痞多說話,可是以來李東風說話竟然是文縐縐的,二來對他大加祝福,薛猛對他的印象好多了。
……
“哈,你在這裏。”
邊上忽然跑過來一個人,熱情地摟住了李東風的肩膀,回頭一看,卻是陸晨。
“哎呀,你怎麼來了?”
“說的什麼話?”陸晨捶了李東風一拳,“你的妹妹,不就是我的妹妹嗎?今天是他的大喜日子,做哥哥的要是缺了席,那成了什麼話了?不光是我,你看,那是誰來了?”
將身子往後一閃,身後閃過一個人來,不是葉禦原,又是哪個?
“葉公子,你也來啦。”
“噯,”葉禦原本是笑眯眯的,現在卻將臉一板,“李老弟,喊什麼葉公子?你是要埋汰我嗎?我比你大幾歲,這樣吧,你就喊我四哥好了。”
硬拉著李東風找個座位坐了。
李東風忽然將腦門一拍:“是我疏忽了,剛才有一位薛猛的,是蘇鬆總兵家的公子,實在是應該介紹給你認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