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細密猛烈的雨水衝刷著夜晚的一切,在燈光下彌漫起一層朦朧水汽。
黑夜之下,閃著點點燈光的摩天大樓比往日更加高大,肅靜,凝視著這座安靜的城。
一切喧鬧繁華在這一夜隱於雨幕之下,過了淩晨一點,路上半個人影都看不到。
城市的雨夜裏沒有泥土的味道,沒有這味道的城市如同沒有感情一樣,讓人感受不到一絲溫情的氣息,更容易讓人陷入絕望之中。
一輛銀色奔馳S450劃破雨夜,疾馳穿過城市的街道。因為速度太快,在黑夜裏留下一道銀色弧線。
車裏的女人雙手緊握方向盤,麵容沉重盯著空無一人的街道和燈紅酒綠的世界。
就在剛剛,她收到了一封意想不到的郵件——一封來自十年前的,未寄出的郵件。
寄件人的名字熟悉又陌生,明明近十年未聽人提起。但對她而言,那名字卻如同烙進靈魂,刻進骨頭裏一樣,不用刻意記,僅僅隻是聽到就能讓她抓狂。
在見到他的路上浪費一秒都是多餘的,浪費一秒都會讓她倍感煎熬。
前方的路燈毫不留情轉為紅色,她猛踩刹車,車輪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音。
明明就在前麵,隻要過了這個紅綠燈就到了,為什麼偏偏在這種時候.....
她憤怒地捶了一下方向盤,臉上出現許久未浮現的狠戾。
等待的煎熬讓她難以忍受,三秒之後她開門衝進雨幕裏,朝著都市圈邊緣的一所老舊公寓跑去。
隨著城市的擴張,公寓在周圍林立的精致樓房裏顯得那樣普通,陳舊,一文不值。
高跟鞋踩在水坑裏,濺起汙髒的積水,踩在被衝刷的纖塵不染的石板路上,哢噠哢噠......頻繁的哢噠宣泄著她的焦躁。
鄔千栗憑借記憶轉到一處公寓樓樓下,雨水打濕她的長發,順著臉頰流下來。
她的心跳越來越急促,沒由來陣陣心慌,預示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
鄔千栗遲疑片刻,用手摸了一下臉上的雨水,內心一片苦澀。
好狼狽啊,堂堂鄔家當家人,鄔氏集團身價千億的老板,在京都雷厲風行,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人,居然跑來這裏淋雨。
“碰——!!”
在她出神的空檔,一個巨大的黑影從樓上墜落,在地麵發出沉悶的聲響。
鄔千栗被巨大的動靜驚擾,後退半步。目光觸及地麵上時,她瞳孔劇烈收縮。
潮濕的地麵上躺著一個人,是剛剛從樓上掉下來的。
他仰麵朝天,瓷白的肌膚給昏黃的燈光鍍上一層暖色,他身下彌漫開來的紅色粘稠液體也如同混著金箔一般,刺痛人的眼睛。
鄔千栗整個人忍不住戰栗起來,她對這個人太熟悉了,熟悉到他的音容笑貌全部深刻骨髓,靈魂深處。他像許多年前,在秋日午後小憩的英俊男人一樣,讓她為之沉淪。
記憶裏他有血有肉的肌膚,嘴角的淺笑,一瞬間變成地麵上人毫無生機的蒼白麵容。
她失了神,跌跌撞撞往前走了幾步之後跪坐在他身邊。
“騙,騙人的吧......”
長時間的奔跑讓她腎上腺素升得很快,鄔千栗將自己不受控製的心跳歸因於它的作用。
頸後腺體很燙,像處在易感期一樣,她能清晰感覺自己的san值狂掉,幾乎要突破臨界點。
她喃喃自語,不知是安慰自己,還是欺騙自己。
地麵上的人半睜著沒有焦距的眼睛,望著陰沉的天空,似乎是將路燈當做了天上的一輪明月。
他看不到真正的月亮了,他已經死了。
死在自己的麵前。
鄔千栗腦海裏冷不丁冒出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