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來,太史府內一片陰雲籠罩,已是人人自危之狀。
“這可怎得是好!”一貴婦立於院內,來回踱步,顯然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她調轉目光,望向不遠處那個俏麗的人影。
不看則已,一看又急上心頭。
這邊人像熱鍋上的螞蟻,火都燒了屁股,那邊卻是渾不知苦的,還趴在院裏小桌上,獨自品著那一疊蜜浮酥奈花,好不自在!
“阿芙!”安氏忙搶過那疊罪魁禍首,皺眉道,“你也想想辦法,怎麼救你爹。”
少女單手撐麵,仰頭望天長歎,就差一句“噫籲嚱”了,隻得安慰自家娘親,“阿娘放心,阿爹不會有事的。”
“此話何意?”安氏不解。
她這個女兒從小便是個有主意的,三歲背詩,七歲便能作詩,就是性子有些怪。十歲那年瞧著這宮裏的二皇子俊俏,竟膽大包天地當麵就吟了一句“公子隻應見畫,此中我獨知津”叫那向來冰清玉潔的小殿下紅了臉去……
從此後,倒是尊貴的皇子殿下竟變著法來自家這小小太史令府上,也不知是為了誰,自家小女卻是春心不在,流水無情了……
“阿娘。”少女淡淡開口,“你知道的,現下咱們衛國勢弱,必得尋求梁國庇佑,陛下有意和親,卻不願送公主去那蠻荒之地受苦。”
她站起身,上下整理了下衣裳,“可那梁國皇室何等人也,定能分辨。陛下在這風口綁了父親,實是有意為之。”
安氏惶恐,“可你爹隻是一個六品芝麻官……”
“正是如此,才能不叫那些王公大臣寒心呐。”
“阿芙。”安氏眼裏噙著淚,輕撫著身前少女嬌麵,“身在亂世,貌美如此,是爹娘沒法保護好你,可娘就你這麼一個女兒,你叫我如何舍得!不若讓你爹受了那牢獄之苦罷,我可憐的兒……”
聞言,少女低低笑出了聲,將腦袋埋在安氏懷裏,“娘,陛下此次打定主意讓我替嫁,恐怕不太好糊弄,我且替公主和了這親,到了梁國,自會想辦法脫身,您還不相信我嘛,況且,家裏不是還有阿兄?”
少女站直了身,露出個暖暖的笑來,“阿娘,我不會讓咱家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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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旨意來得很快,不需三天就到了。
薑芙立在宮門前,手持一卷澄黃聖旨,心裏不由腹誹,陛下倒是會做麵子功夫,給她封了個勞什子“華棠公主”,名號還挺好聽……
身後傳來腳步聲,伴著焦急的叫喚和微微喘氣聲,“阿芙!”
不用看就知道這是何許人也。
她轉過身,輕車熟路行了禮,“二殿下安好。”
“快起來,我與你之間何時如此生分了?”衛景榕皺眉,麵上十分憔悴,眼中是掩飾不去的悲涼。
薑芙從未見過他如此神色,心下了然,暗自後悔起少時不該說的那句玩笑話,歎了口氣道,“二殿下不必為區區太史令之女奔走勞累,便是沒這替嫁之事,臣女與殿下……也無甚可能。阿芙此去經年,隻盼殿下娶得相配之人,生活安樂,官場順遂。”
衛景榕聞言,瞳孔微縮,臉上浮起一片陰鷙之色,“阿芙這是何意?”
“殿下聰慧,必能懂阿芙之意。”
不知觸了他哪根神經,向來溫柔的二殿下冷笑起來,拂了拂衣袖,“也好,嫁便嫁吧,左右也不過是幾年的事。”
薑芙皺眉,心道衛景榕此話何意?
不過和親之事板上釘釘,無法更改,她也未作多想,隻轉頭看著身旁從小養到大的丫鬟,問道:“燃夏,此行前路未明,你可願……”
話還沒說完,便被打斷。
“小姐,燃夏願意的,上刀山下火海都願意!”
薑芙噗嗤一聲笑,伸出纖細的手指戳了戳燃夏的額頭,“你這丫頭說什麼呢,跟著你家小姐我還需要上什麼刀山下什麼火海?便是吃香喝辣都來不及!”
“是,小姐最厲害了!”
兩個女孩兒說說笑笑,迎著日光出了宮門。
第二日便是啟程的日子,薑芙一襲紅衣,告別了家人,在萬眾矚目裏浩浩蕩蕩上路了。
為著不在他國麵前露破綻,這些天她被宮中教習嬤嬤逮著學了好些天的皇室禮儀,此時眉眼瞧著很是疲倦。
燃夏心有不忍,道:“小姐,您要是累就先睡會兒,左右也沒人看見。”
薑芙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好生補上一覺,卻還是忍著睡意糾了小丫鬟的錯處,“現下要習慣改口了,否則到那蠻荒,還不知惹出什麼亂子……”說著,眼皮愈發沉重,靠在燃夏肩上囫圇就進入了夢鄉。
夢裏場景好不恐怖,竟直直到了與那梁國皇子成親當晚,門“哢嚓”一聲開了,迎麵走來一個極其高大的男子……
視線一片模糊,她擦了擦眼想要看清來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待其走近了,卻把她嚇了一大跳!
三頭六臂,肥頭大耳,地中海!
這模樣……酷似北齊高手程巨樹!
這可如何使得,想她一個如花少女居然要與此人共度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