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一五年仲夏,北方大旱。
太陽炙烤著大地,山道上,一群群災民拖兒帶口的往南方逃去。
陳三娘拉著木板車混在逃荒隊伍間,艱難前行。
四歲的兒子哼哧哼哧地在後麵推,車上躺著的是養女李寒竹,她渾身通紅,燒得人事不知。
太陽毒辣,陳三娘汗如雨下。
她停下來喘口氣,摸了摸姑娘的額頭,低聲咒罵,“你到底死沒死,要沒死就趕緊咽氣,好讓老娘也吃上一口同族肉!”
她罵歸罵,倒是取了一杯水,捏開姑娘的嘴,小心翼翼的喂她喝下,然後再取了半杯,遞給兒子。
小屁孩李天壽舔了舔發幹的唇,“我不渴,娘你喝。”
陳三娘凶神惡煞的,“喝,別逼我抽你!”
李天壽小嘴抿了兩口,又遞給陳三娘,“娘,你喝。”
陳三娘麵色緩和了下來,她憐愛地摸了摸孩子的頭,自己喝了一小口,在嘴裏含了好久,才慢慢咽下,把剩下的水全喂給了他。
歇了片刻,陳三娘說,“兒子,你也上車坐,不用你推……”
她話還沒說完,便瞧見一個衣衫襤褸的漢子,背著一個孩子,手上拖著一個,朝她踉踉蹌蹌走來。
“站住!你不要過來!”陳三娘從車上抽出一把匕首,一麵把兒子往車上推,一麵戒備地盯著他。
漢子有氣無力的說,“這位娘子,我看你姑娘也活不成了,不如,我倆交換吧。”
陳三娘瞬間汗毛炸起,“你才活不成,我姑娘好得很!拿黃金也不換,你給我滾!”
“沒水沒糧,咱倆都撐不了幾日。”漢子不死心,苦苦哀求,“換吧,不是自家孩子,沒那麼膈應。我孩兒比你姑娘小,兩個換一個,成嗎?”
陳三娘揮舞著匕首,隻有一個字,“滾!”
漢子站都站不穩,沒什麼力氣,不敢和她起衝突,罵罵咧咧的拖著孩子走了。
這些話,躺在板車上的李寒竹聽得真切。
她想睜開眼看看怎麼回事,但是她動不了!
自己像是置身在烤爐裏,熱得她渾身滾燙,人要被化成水。眼皮有千斤重,連動一下手指頭都困難。
她沒撐一會兒,便又沉沉睡去。
再次醒來,感覺有人在輕輕搖晃她,帶著哭腔的小奶音響在耳邊,“姐,你醒醒,姐。”
姐?
是在喊她嗎?
可她是個孤兒,孑然一身,哪裏來的弟弟?
她眼皮子顫了顫。
“姐,你快醒醒,娘不見了,她是不是不要我們了?嗚嗚……”
小屁孩在哭,眼淚滴在她臉和脖子上,像火一樣滾燙。
李寒竹腦子渾渾噩噩,忽然出現了一些淩亂而陌生的記憶,她腦袋痛得要爆炸!
在小屁孩的哭聲中,她慢慢地理清了一些記憶。
她大抵是穿到古代了,原主也叫李寒竹,是李家的養女,去年嫁入王家,丈夫王建華,是地主家的西席。
這是天啟一五年仲夏,家鄉大旱又逢兵災,全村人往南逃難。
她在路上生了病,王家人將她拋棄。
養父得知後返回,把她接上。
可不久前經過一個集市,難民發生暴亂,養父和他們走散了。
養母在附近找了父親好幾日都一無所獲,無奈隻能帶著他們離開。
禍不單行,走了一段路,一家子又遭受難民哄搶,老牛、行李和盤纏統統都沒了。
之後更是禍不單行,她和弟弟相繼病倒。
此時她還渾身滾燙,而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