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秦朗看見向自己徐徐走來的李雅鈞時,第一反應是自己喝醉了。他下意識看向麵前空空如也的紅酒杯,隨即,又清醒了過來:距離自己落座還不到十五分鍾。
這是一家位於遠郊的西餐廳,室外不遠處便是一汪廣袤澄靜的湖泊。為了保障用餐的隱私性,臨湖的木質地板平台上,也隻擺放了寥寥數桌的餐位。一到這裏,秦朗就有些後悔,沒有聽秦筱的話早些和她來到這裏,這樣他說不定可以看到一場很美的夕陽,甚至收獲一個新的取景地。四周仿作爐火的燈飾亮了起來,然後,西裝革履的李雅鈞一麵解開束身的西服扣,一麵微笑著向他步來。
“不好意思。”訓練有素的服務生為他輕輕拉開秦朗對麵的木椅。李雅鈞側頭頷首道了聲謝,坐下後繼續淺笑著道歉,“今天開會結束的晚了點,司機對這裏的路又不太熟。”
秦筱連說“沒事”,李雅鈞注意到一直看著自己的秦朗,伸出右手,沒有能夠被察覺出的任何不適,微笑著禮貌的自我介紹道:“李雅鈞,你好。”
如果沒有這一句自我介紹中提及的姓名,秦朗或許還會猜想人有相似,哪怕是這種幾乎一模一樣的相似,也不是不無可能。五年了,李雅鈞褪去了青澀,時光將他的五官輪廓打磨的更加立體,舉手投足至之間少了學生時代的隨性,取而代之是舉手投足間的鎮定自若。這份沉穩和自信,讓他比之從前更加人如其名。
“你好。”他伸出手,隻觸碰到手指,但還是感受到了人一如從前的掌心熱度。身體記憶讓一切突然真實起來。他還沒來及說出自己的名字,坐在身旁的秦筱便幫他回答了。
“哥!這就是秦朗!怎麼樣,帥吧。我眼光是不是很好!”秦筱興奮的挽過秦朗的胳膊,腦袋也靠了過來。
“果然一表人才。”李雅鈞笑著附和,旁人看去十足十的真心。秦朗下意識的搓了搓被秦筱挽著的手,身體變得更加僵硬。此刻,他也分辨不出這句話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
“怎麼樣,我表哥帥吧。是不是進你們娛樂圈都沒有問題?”秦筱笑眯眯的仰頭問人,身體靠的更近。秦朗有些不自然的往一旁挪了挪,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自然,“我就是個在劇組打雜的,跟娛樂圈沒什麼關係。”
是李雅鈞讓他有了攝影的念頭。他和李雅鈞還談不上認識時,他誠惶誠恐的擔心第二天就再也看不見這個對於他來說比天使還要美好得多的人了。他嚐試通過素描留存下這個人樣貌。半年裏畫了數千張,卻沒有一幅能讓稍覺滿意。兩人熟絡後,他開始借著旅遊的契機,在拍攝景物時,不動聲色的稍稍挪動鏡頭,毫不知情的李雅鈞就這樣被他定格在了鏡框裏。再後來,他開始了明目張膽的“偷拍”。他看著鏡頭裏的人,覺得比電影裏的明星還要好看。那時,他隻當是自己情人眼裏出西施。直到他學了電影,才後知後覺的明白:李雅鈞長了一張典型的電影臉。清秀外貌雖然沒有能讓人眼前一亮的驚豔,但同時不會在故事中喧賓奪主。撤去標準的友善笑容後,霎時安靜到生出幾分寒意,又讓人覺得捉摸不透。如果再有幸能看到他動怒時陰鬱狠戾的模樣,他一點也不懷疑,李雅鈞會成為很多文藝片導演的心頭好。
秦筱以為秦朗不高興是因為她將娛樂圈和電影混為一談,哄人道:“哎呀,又不高興?算我說錯了,好吧。你不是娛樂圈的,你是電影圈的,是我最最敬仰的大藝術家!可以了吧?”
李雅鈞見秦朗麵色不知為何變得更加難看,出來打圓場,笑道:“我還以為你是見色起意呢,原來這一次是看中了人家的才華。不錯,到底是長大了。”
秦筱一下子將話題轉向了向李雅鈞講述她和秦朗相識相戀的過程。秦朗聽著秦筱滔滔不絕的描述,更加的如坐針氈。
“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間。”不到十分鍾,他就決定認輸。
秦朗來到洗手間,用冷水澆了澆臉。他沒想到這些他從前認為出現在電影裏的惡俗情節會出現在自己身上,更沒想到自己接下來完全出自本能的作出了同樣的舉動。
此刻的自己十分清醒,但,毫無頭緒。
給秦筱發個微信然後直接離開的念頭一出現就被他否決了。
為什麼七年前那麼決絕的消失得無影無蹤?為什麼會在秦筱已經提前告知的情況下來見自己?既然來了,又為什麼要裝作不認識自己?是為了…到底是因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