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玉衡之所以未踏入等君山的結界,追溯根源,還要從他和瑾流年的陳年舊怨說起。
一百年前,他未長成在冥界呼風喚雨的地君,僅僅是眾多仙倌中微小的一個。如果說有什麼令不起眼的他備受關注的話,隻有那不堪的身世,令他成為笑柄。
——他的母妃原本隻是天帝身邊的侍仙。
偶然一次機緣,天帝大醉和她生下他。旁人猜測,一般的酒醉不倒天帝,那侍仙肯定在酒中動了手腳。
於是從年幼起蘇玉衡便飽受譏諷。
瑾流年是名震沙場的將仙,出身卓越又立下赫赫勳功,要名要利皆可得。而比起他一身榮光更轟轟烈烈的是,他和花神花之的絕美愛情,羨煞旁人。
原本蘇、瑾二人無甚交集。
隻因道觀年間正月初八,值日明神氐星造作主災。由婚嫁變吊喪,引起天庭廣泛關注,派蘇玉衡調查、改正。
那是他第一次出行任務,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擺平一切。恰逢穀雨,生機勃勃,蘇玉衡想要牡丹降臨災地,增添否極泰來的貴氣。
牡丹乃花神的真身,此事需她親辦。
原本是一樁美談,但瑾流年不知從哪裏聽到風聲,借由商議要事將花之帶走。因此,蘇玉衡處理這件政務,並未得到天帝的褒獎。
苦於證明自己的他悶悶不樂,取了桃花釀一路飄至花神殿,想要花之給他一個爽約的說法。
碰巧花神殿兩個仙童在聊天,他隱了去,隻聽二人交談。
一人言:“昨日花神與瑾公烈火烹油,爭吵激烈,你在旁可知何事?”
另一人言:“嗐,是瑾公戲與花神,令她與蘇仙爽約。”
最後二人達成共識:“那蘇仙出身卑劣,花神懵懂,不與他沾邊乃瑾公明智之舉。”
原本幾分微醺的蘇玉衡猛然睜開眼,拂袖而去。
至此,他對瑾流年的怨恨埋下禍根,加上二人行事的一些摩擦,便漸漸積怨已深。
蘇玉衡深知,花之與宋珠命格上存在一些相似。如果他去打破結界,勢必會引起瑾流年的注意。那時,自己也無十足把握在他手中奪走宋珠。
為了不引起瑾流年的疑心,他隻能冒險。
得力助手黑走走白飄飄沒有令他失望,很快將宋珠帶到了冥界。
不同於等君山的黑暗,地府的黑暗是帶著幽光的,時而青綠,時而暗紅。如果說等君山的黑天暗地,像是隨時要下一場毀天滅地的瓢潑大雨。那麼地府的黑暗就像上萬隻螢火蟲點綴的異界,暗而不黑,是黎明前的曙光。
宋珠發現自己能行走了,魂體也更加飽滿,而黑走走白飄飄也由開始的飄衍變成了行。
白飄飄聳聳肩:“還是老窩呆著舒服。”
“少廢話,快速通知地君,了了差事。”
白飄飄念了個訣,忽然兩側門打開,牛頭馬麵二人點頭哈腰笑臉相迎:“哎呦,俺們盼星星盼月亮,終於把您們盼來了。”
冥界的鬼都知道,與地君王不見王的瑾公,在陰陽交界處劃地為府,不仙不鬼百來年。
原本大家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偏偏白飄飄這廝自大狂妄,不將鬼聞喪膽的瑾公放在眼裏。
自從上次他隻身“夜戰”等君山,成了地府一等一的勇士,就是地君見了他都另眼相看,底下這些小鬼更是將他當大英雄供著。
於是都忍不住湊上來,溜須拍馬:“我這有剛進貢的冥火,大人可否賞臉來點?”
白飄飄抿了抿唇,見黑走走也起了心,想著橫豎到了自己地盤,於是大手一揮:“那就……來點!”
趁著他們的鬆弛,宋珠偷偷溜了出去。
大約過了半刻,她行至一扇黃金闕門,上麵刻著鍾馗和魏征的畫像,威風凜凜,宛若真形。
宋珠被吸了進去,是一間藏寶閣,裏麵掛著琳琅滿目的法器。
“美人,帶走我吧,我可以讓你討厭的人都閉嘴。”一個黑色的骷髏頭甚至會說話。
它長得黑不溜秋,實在嚇人,宋珠連連搖頭。那骷髏頭顯然有些生氣了,又道:“我是這裏最強的,我可以幫你擺脫它們的吸力!”
“機會隻有一次哦!”
宋珠想走,卻發現這些吸力使她痛苦不堪。這時骷髏頭突然變成了嬰兒的模樣,宋珠鬼迷心竅地攤開雙手,接住骷髏頭。
她想在這幽幽冥界,有件法器傍身也是好的。
“哈哈哈哈哈哈,我終於有主人了,我的主人是個絕色美女!!!”
……
蘇玉衡的灰蝶之前長時間跟著宋珠,不消半炷香就找到了她。彼時,她懷裏正揣著骷髏頭,整個人暈乎乎的。前一秒腦子裏還想著怎麼逃出去,後一秒就忘了自己叫什麼名字,為什麼來這裏。
蘇玉衡在人間偷看她時,不小心與她有過一次巧遇。那次,他急火攻心在她麵前現了綠色的身。
這一次,也依然。
然而,宋珠卻像沒見過他似的,無風無雨也無晴地從他身邊走過。
她腦子裏仍舊暈乎乎的,隻見一個似曾相識的俊逸公子閃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