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就過小年了，讓老二也過來吧，兩個床擠一擠，湊合能住下。”
門衛室裏，章巧梅和陶得喜一起疊著晾曬好的衣物。她最近都在鋼中幫忙，能分到一點物資也好，這個年代，啥都缺。陶君已經出院了，但她還是不放心那孩子。
她邊說邊拿出洗幹淨的布口袋，把衣服裝進去紮起來，牆邊放了幾個這樣的糧食口袋，上麵貼著衣物主人的名字地址。這妮子的主意真不賴。
“門衛這什活兒還行，要是老二能接你的班，就不用為他發愁了。”想到陶君的前途，章巧梅發出一聲歎息。
“是啊，按政策要等到退休呢，不行就提前退休吧，最近秦校長生病住院，學校亂成一鍋粥，想去問問也沒個人管事。”陶得喜也歎了口氣。
他倆心有慚愧，老二得的是腎病，那三年沒爹沒娘的日子，苦壞了留在老家的倆娃。
雲子閉眼倚在床上，說是午休，其實是貪戀這一刻的溫馨，聽著他們有一搭沒一搭的嘮叨，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那個載著他們一家的破自行車上，父母的的對話就是最好的催眠曲。
“娘，上北京的時候，你們晚上睡哪兒？”突如其來的問題，嚇了倆人一大跳，
“唉，睡什麼覺，夜裏騎著車，瞌睡得很，就靠你媽媽跟我說說話，路上黑漆漆的，一不小心就栽旁邊的溝裏了”陶得喜笑著說。“虧得我有一雙火眼金睛，不然你還有命？”
“得了你，路邊的樹上都刷著白灰呢，隻要睜著眼睛就能看見好吧。”章巧梅一陣嗔笑，怎麼感覺像後世的高速公路啊，雲子想。無論怎樣危險，反正她的夢很甜。那一排排白楊樹，不知什麼時候跑進夢裏，成了列隊歡迎他們的士兵連。
“大姨、姨夫，你們都在啊？”趙美麗推門進來。
“這麼早就來了，快坐下來休息一下。”陶得喜起身去倒水。
“要不是小菊，我才不來呢，先是要指導健美操，後來又要找外援，這不把我拉下水了！”
大表姐不情願地說著，臉上卻沒有半分不悅。這年代跨單位表演也是常有的事，趙美麗中師畢業，舞蹈學得頗有樣子。不過她的心思一目了然，還不是為了在方大才子跟前展示一下才藝。
這時校園裏一陣異響，好多人向食堂跑去。陶得喜衝出門衛室，雲子和趙美麗也緊跟其後。
“爸，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激化矛盾，不要和別人發生肢體衝突。領導馬上就會過來，你隻要表明立場就行。”雲子一路叮囑，她怕陶得喜再像上一世被不明不白揍個半死。
剛才食堂裏，年輕教師在討論下午聯歡結束後，是去看電影，還是去跳舞。
突然門外衝進幾個壯漢，一個黑胖子來到李秋菊身邊，一個巴掌啪打了過去，還沒等大家反應過來，一副黑手套甩到她臉上：
“不要臉！這是哪個野男人的東西？你這個妖精，趕快跟老子交待，今天不說出來，在這兒的一個都別想走！”
李秋菊男人趙寶剛在鋼廠上班，大家都認識，這種凶相畢露的樣子卻很少見到。
“剛子，怎麼回事，你好好說話不行嗎？”有人說。
“奶奶的，我家床底下這黑手套，一看就是男人的，要不是胖胖趴在地上玩，從床底下扒拉出來，我還悶在鼓裏呢，還有一支煙。我根本就沒抽過這種，你說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