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癌這種生長在顱腔的新生物,又被叫做顱內腫瘤,患病的人大都會產生頭痛、嘔吐,一般來說,每年十萬人裏才會有2-5個人會得腦癌。
為什麼那麼小的幾率偏偏被自己碰到。
為什麼不是別人。
汪宣雖然已經無數次死亡的心理準備,但真正當這一天到來的時候,心裏卻還是這麼的不甘。
人在沒有食物的情況下能堅持10天,在沒有水的情況下能堅持7天。
揚起頭,汪宣靠在冰涼潮濕的牆上,背後傳來一片寒意。
汪宣也不在意,就在這狹窄黑暗的空間裏呆坐著,在這期間他無數次的查看這片地方,摸遍了沒一寸牆壁卻依舊得出那麼一個令人絕望的答案。
這是一個近乎完整的石洞。
藥早就吃完了,幻覺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頻繁了,恐怕就算是沒有這次意外,剩下的時間也不多了。
房子車子在出發前都處理光了,再加上保險的賠償差不多能湊出百來萬,也算是能讓父母有個保障。
母親年紀也大了,知道汪宣的病情後就老的更快的,父親也沒有那種威嚴的距離感。
每次看到父親那充滿血絲的紅眼眶和母親鬢角多出的白發,汪宣都在心裏有那麼一股惶恐和怨恨不平的情緒,那不對自身死亡的恐懼,是對自身命運不公的怨懟,更是對父母未來生活的擔憂,對他們苦痛的不忍憤懣。
這一刻汪宣無比的後悔自己為什麼沒有過的荒唐一些,為什麼沒有留下一個自己的骨血,也好過父母現在無人承歡膝下。
滾燙的液體從臉上劃過,死亡的陰影,對親人的擔憂,絕境的恐懼,一點一點的滲向心頭,終於在這無人的地方可以放縱自己的脆弱,黑暗的洞穴裏除了滴答的水聲,又出現了另一種聲音,嗚咽聲越來越大,終於成為一種放縱的發泄。
時間不會停止,但在這與世隔絕的洞穴裏卻像是被放慢了一半,靠著那從濕潤牆壁上滴下的水滴和口袋裏的那麼一些幹糧,汪宣在洞裏麵勉強掙紮的活著,不知道過了多少個日夜。
在這期間最可怕的不是食物的短缺,水源的稀少,而是一人獨處於黑暗中的寂寞與壓抑。
人是群居的動物,正常人在屋子裏一人無人理會隻能堅持10天不到的時間,而在純黑或者純白的屋子裏不會超過兩天。
汪宣在這不分白天黑夜的洞穴裏靜靜的呆著。在這段時間裏汪宣除了回憶自己過去的生活就是死死的盯著那個狹小的洞口。
治療腦癌的藥物早就不知道丟到哪裏去了,幻覺也越來越頻繁的出現,但也正是這可持續時間越來越長的幻覺,讓汪宣度過了這段最艱難的黑暗孤獨生活。
每天至少有一大半的時間,汪宣都陷在昏睡中和似是而非的幻覺中。
夢境裏已經不再是那一望無際的大漠風光,漫天的黃沙下掩藏了文明的珍寶,飛天舞紗,反抱琵琶,淩空而踏,亦虛亦幻,金剛怒目,菩薩低眉,和藹的,憤怒的,的麵孔和那滿目炫目的色彩在腦海中回旋,那蒼涼的歌聲也被那含糊不清的經聲所取代。
呆在這洞口5天後,不知是自己的適應能力還是腦子裏的那顆瘤子作祟,再或者就是這山洞不同尋常,汪宣在黑暗中的視力也越來越好,幾乎能不借助打火機清晰的看見這洞穴的模樣。
似真似幻,似實似虛,汪宣能看見那冒著詭異的寒氣洞口在不斷的擴大,但汪宣卻沒有絲毫逃生的喜悅,反而心裏充滿了一種難言的恐懼,超越了死亡的恐懼。
這個洞穴是活的。
每天清醒的時間也來越少,汪宣坐在盡可能太遠的離開洞口,原本巴掌大的洞口已經擴大到臉盆大小,陰冷的的風從中透出瞬間進入到骨髓深處,似乎靈魂都要被凍結一般。
他已經分不清現實和虛幻了。
睜開眼睛,汪宣隻覺得這一覺尤其的長,在夢裏他像是度過了漫長的一生。
他覺得精神前所未有的好,就像是全身的精氣都被調動起來,用自己幹枯的手指撐著單薄的身體站了起來,汪宣慢慢的向洞口移去。
洞口已經擴大到半人通過的程度,就算是站在最邊緣的地方,汪宣依舊能感覺到那刺骨的寒氣。
到了洞口,汪宣單薄的身體幾乎已經僵硬,清醒之下,恐懼的感覺也越發的清晰、放大。
破碎的記憶在腦海裏衝撞,重組,終於回歸。
汪宣快步邁進了黑暗之中。
他做了一個夢。
夢中,他們貪婪的掠奪,破壞,搶奪一切美麗的東西。
直到看到自己在光滑的塔身上他中映出的模樣,惡鬼一般貪婪、猙獰,可怖的麵孔,眼睛發著懾人的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