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爺啊，這是要逼死我們啊！”
“哭有什麼用呢？楊妞她娘，你們當家的是沒了，咱們退親也十多天了，欠債不能不還吧！”
那聲音絮絮叨叨似乎在抱怨，其實卻是另外的意思。
“她曹嬸子，求求您小點聲，我家楊妞剛剛從醫院回來，好歹讓她緩緩再說啊！”
……
楊晴感覺自己的眼皮十分沉重。
她記得在鵬城剛剛失去工作，滿心疲憊回到城中村出租屋家中。
目睹丈夫和青梅出軌現場，耳聞私生子已經兩歲半，而自己五歲的女兒在老家不但發燒一個月，還麵臨著被重男輕女的婆婆賣掉的危險。
楊晴痛打渣男賤女,果斷與丈夫決裂。獨自回老家救女兒的路上，驚聞母親自殺和弟弟入獄的噩耗，遭遇車禍慘死。她還沒有感覺到疼痛就失去了知覺，睜開眼睛，就看到了自己的許多舊物：鏡子、小梳子、衣櫃、箱子、書桌……
此時，堂屋裏的爭吵還在繼續。
“我家立軍是大學生，臉皮薄，答應你們不往外邊說。你們也別充臉大，退婚就爽快退錢啊，總拖著算咋回事？是不是想讓我找媒人多給你們宣揚宣揚啊！”
楊晴好一會兒才想起這聲音是曹紅英，賀立軍他媽。
這是……怎麼回事兒？
楊晴默默積聚力量，掙紮著坐了起來，下了床跌跌撞撞往堂屋而去，看到了讓她恍惚的一幕。
母親車玉霞正拉著曹紅英的衣袖苦苦哀求，曹紅英一邊數落一邊咬牙切齒地罵：“真晦氣，你們家楊妞先是妨死了她爹，高考又落了榜，現在還病病歪歪的，這樣的媳婦誰家敢娶？趕緊把彩禮退了，別把晦氣招到我家，呸！”
將母親和曹紅英兩個剛才的話捋了一遍，前塵往事湧上心頭。
1991年的6月29日，爸爸楊治國意外被泥石流卷走，屍體三天後在離家4裏多的下遊村莊河道中找到。
那年楊晴十八歲，正在衝刺高考。
由於爸爸是橫死，又是大夏天，停靈三天下葬，楊晴送走爸爸，發著高燒奔赴考場，7月9日高考的最後一天終成強弩之末，暈倒在化學考試的考場上。
看到楊治國橫死，曹紅英就躲躲閃閃沒有上門吊喪；楊晴高考暈倒在考場上鐵定考不上大學，楊晴高考後回到家的第二天，曹紅英就找上門來要退親，說是門不當戶不對，別拖累了他家大學生的前程。
楊晴當時萬念俱灰，一向高傲的她二話不說，強撐著就在退婚協議上簽了字，再次昏倒過去。曹紅英達到目的後，害怕逼出人命，被村裏人戳脊梁骨，趁大家不注意偷偷溜走了。
楊晴想明白前因後果，走上前去挽住車玉霞的手臂，一字一頓地說道：“媽，去把錢和退婚協議書拿來，讓曹嬸子早點把心放到肚子裏，楊治國家從來不賴賬！”
“楊妞，你爸每學期都有給賀立軍錢，這些還沒說清楚，另外簽協議的時候三頭六麵說好的，緩到年關再給錢的……”
楊晴輕輕搖著車玉霞的手臂：“媽，就當您疼我，讓我再任性一次吧。”
車玉霞看著楊晴肯定的目光，轉身出了堂屋。
楊晴轉頭把看向曹紅英，曹紅英有一瞬的驚慌，囁囁喏喏道：“聽說你們家的食堂開不起來了，機器要賤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