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部隊複員回家後,曾經的女朋友汪蓉蓉嫁給了同村的裁縫師,當她抱著一歲大的寶寶經過我家門口時,對我嫣然一笑,然後急切地問候道:“吳佳,你退伍啦,有空過來打麻將!”我隨口說道:“你都當媽媽啦!”接著她的臉上露出幸福的微笑,抱著寶寶溜達遠去。我當時心裏的真實想法是:“你個不要臉的東西!許是在老子新兵連的時候就結婚了吧!”針對汪蓉蓉的問候,我把她家戶口本以及她家家譜上的所有人全問候了個遍。雖然這樣做,不,是這樣想,雖然這樣想很卑鄙,但我確實是那樣想的。當晚喝了瓶酒,睡了一覺,醒後還在想她,又喝了瓶酒,睡了個白天,醒來心裏空空如也,晚上獨自一人去KTV唱歌,我把那首《回來我的愛》唱了十遍,我將“思念的滋味”唱成了“失戀的滋味”。一邊唱歌一邊喝著酒,我發現愛回不來了,隻有那酒精的滋味彌漫著胸腔,通過我的胃間接湧上了口腔,我“哇!”地一聲吐了!或許這才是愛情的味道吧!這樣的日子過了兩個星期,當我見到汪蓉蓉可以和她主動打招呼的時候,那一刻,我不再悲傷。我忽然發現我有文人的,那就是:就算是仇人也會好聲好氣地說話。可我是退伍兵,心理承受能力就是超乎常人。有啥啊?神馬都是浮雲!天空飛來五個字:那都不算事!
就這樣,過了一個較為祥和的春節。大年初七那天,父親催促著我趕緊出去打工,我的提議是學車。父親就十分不樂意地說:“你性子那麼急,開車不適合你,你還是不要去的好,再說學車不但浪費時間而且浪費錢呀!”
我說“爸!我性子急那是當兵之前的我,您不知道幾年的軍旅生涯已經將我鍛煉得溫文爾雅,我在部隊是文書呢!您的那句‘不但……而且’令我很是不屑!我才二十二歲,正值青春年少,有的是時間,就算是揮霍,那也是應該的,青春不就是拿來揮霍嗎?”
“去你媽的拿來主義!滾出去!”
接著我像個打了敗仗的士兵,卷鋪蓋走人。
坦白說,父親的語法是沒有錯誤的,他聯係到家庭背景從而說出了這樣的話,我持理解態度。
其時我有個剛剛上大學的弟弟,父親和母親在正月初六的晚上,給我做了思想動員,要我把退伍費上交,我矢口否認沒多少錢,至於多少錢,我也記不清了,我也懶得動那個腦筋去算那筆帳。我忽然心裏有壓力,感覺明天要出門打工非常不適應。生活是條河流,我也得跟著奔騰不是?當晚撥通戰友、朋友以及學友的電話號碼,問他們打算在哪兒高就?是大軍南下還是揮師北上?戰友說,當保安去,應聘書上寫著“退伍軍人優先”,一輩子不愁沒工作。我想這是對退伍兵的優惠政策和盛情款待了。朋友說,在廠裏加班,要不你也來試試被機器吵雜的音頻,我想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打工吧!學友說,高就個毛,家裏打過來的錢根本不夠泡妞,要不老同學借我點?我說,借你大爺!現在的學生真會啃老,還不如去當兵去打工,吃父母的還以為天經地義,可憐天下父母心啊!這年頭,都不容易!
坦白說,父親在初七這天,給我算這筆價值不菲的帳時,我依舊持理解態度。
父親說:“你從小到大吃我的用我的,小學初中高中的學雜費、生活費多少?當兵時候給你托關係找人我花了多少?現在正是報恩的時候啊!”
我問道:“多少錢?”
父親說:“你看著給!”
這個時候母親插話道:“弟弟還在上大學呢!”
由於昨晚的思想動員,也由於父親的鏗鏘之詞,更由於母親的肺腑之言,為了弟弟,我動了惻隱之心,一時豪爽,全盤托出退伍費,包括津貼牙縫擠出來的餘額。給完錢我便看見我偉大的父母領著我的弟弟去了麻將館。我核實了一下。他們上了一輛小麵包車,車身上寫著赫然醒目的幾個字:吳老二麻將館歡迎您!(外加標點符號)。他們走後,我狠狠地摑了自己五個嘴巴子,打完後發現右邊臉比左邊臉痛,原來是左邊臉摑了兩下,右邊臉摑了一下,為求平衡,我繼續摑了左邊臉一下。我才發現父親的那個“而且”是多麼重要!而且花的是家裏的錢呀!“皇帝愛長子,百姓愛小兒”這話說得一點都正確。我的父母是平民老百姓,喜歡弟弟自然多些,我承認,不愛就不愛吧!反正我也不愛他們,說的話跟做生意似地,感情投資唄!我再一次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