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紅餘暉下,荒野裏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走了,隻留下沼澤深處躺著的一個紅衣女子,在殘陽下,顯得破敗、沒有生氣。
血汩汩流著,將她身下的泥土映得妖冶。
萬箭穿心的噬骨之痛消弭了薑團欒所有的力氣。
她閉著眼,哪怕鄭徽用劍又刺進她的肩膀,也一動不動。
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剛剛孟婧宜才覺得她是真的死了。
失血過多,困意席卷上來,薑團欒意識漸漸昏沉。
如果這時睡著了,應該就再也不會醒來。
就不用麵對被心悅之人聯合閨中密友背叛的痛苦,也不用麵對被利用錯傳了消息給守關皇兄的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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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下,給你妹妹磕頭道歉。”
一聲重斥,薑團欒感覺腦中有根弦被人撥弄,痛楚令她皺了眉,緩緩悠悠睜開眼來。
周遭一切,已然大變。
身上蓋著的芙蓉著露錦衾,頭頂懸著的如意聯珠簾帳,無一不在告訴她,這裏已經不是孟婧宜誘騙她去送死的雁回原。
但這裏是,夢中?或是地府?
薑團欒迷惑地抬眼掃向床側,內室中一個丫鬟發現了她的動靜,又驚又喜,立刻叫道:“夫人,七小姐醒了!您快來看看吧!”
陌生的人和陌生的聲音激得薑團欒心緒翻湧,腦仁又開始疼痛難忍,大片陌生的記憶和圖像在攪動。
不過片刻,薑團欒的額上便又沁出一片細汗,人很快又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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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安城內,太醫院院正雲家院中。
一眾人正佇立堂中,大氣也不敢出,忐忑地等著屏風後那位老太太的示下。
“祖母,孫兒並未推過七妹妹。”
處於變聲期的少年聲音還有些生澀,但飽含堅定。
“孫兒無錯,不跪。”
“孽障!還敢狡辯!”屏風後的老人聞言氣得用拐杖重重頓地,怒道:“當時園中隻有你兄妹兩個在一處,月夜又一向怕水,不是你推,難道是她自己跳進去的不成?!”
意料之中,等來老太太這樣一句誅心之言。
佇立的少年紋絲不動,隻垂著頭,嘴角扯起一絲極嘲諷的笑,又很快壓下。
堂下多是女眷,為首的一位夫人聽聞老太太的話,神色一凜,眼底有些不忿。
然而她轉向人群中間那個堪堪十四歲的少年,隻是勸:“朝璟,快聽你祖母的話,跪下好好認個錯,你妹妹如今已醒,老太太定不會再生氣。”
“就是啊,”二夫人見大夫人率先開口做好人,不甘落後,於是跟著道:“再說你不過是庶出,月夜是嫡出,你向她跪一跪又有什麼的?”
少年好像將二夫人餘氏的話聽了進去,終於有動靜。
他一步一步繞過屏風後,來到內室床榻前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