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嵐一怔,顯然沒想到她最先開口說這個。她回答道:“……算是吧。我本來是北疆人,少時受邪魔侵擾,隨著師傅上山,留在了明月城。”
“城主跟我說,此後明月城就是我可以落腳的地方了。”祝送月說:“我覺得很不錯。”
齊嵐又氣惱地撞她一拳:“以你的修為,莫說在瑤裏、望春、保光,就算是去了中州平城也有的是你落腳的地方。去那種地方買個小宅院種花養草多好!以後趙河說不定還能下山找你去玩,都讓你請她。”
祝送月笑出聲:“沒想到你還怪會瞎想呢,一早就替趙河打點好了!”然而齊嵐還是皺著眉看她。
“抱歉,齊嵐。”半晌過後,祝送月最終言道:“……回來的路上我便想過了,我覺得仙君她知道我的前緣。不弄清點什麼的話,我大抵是沒有辦法安心的。”
“好吧,好吧,同你廢話這半天,我就知道。”齊嵐歎一口氣,不再看她:“也是我多心了。”
祝送月趕緊去拉她:“不不不,今日你我皆為朋友交心。——還有,聽這意思……提燈人還可以卸任嗎?”
齊嵐垂下眼睫:“當然。你現在還不明白……等你後悔就晚了!這種事情不是想停就能停下來的。”
陳玉玄在一旁眯著眼睛點點頭。
“那就好,沒事沒事!等我套出城主的話,即刻就下山去享受人生!”祝送月言笑道:“城主她高深莫測,我還是離得遠一些為上——”
“妄言!”齊嵐給她一個暴栗:“允你當了提燈人,誰允你說城主的胡話了?!小心我天亮就去司裏狀告你亂語,該你領罰。”
祝送月欲哭無淚:“啊?不是,我聽你一路這意思,還以為也得防著點城主呢……”
陳玉玄聞言立馬橫眉指著齊嵐:“哼?你怎地抹黑城主,我一看麵相便早知你心術不正,這便去告發——”
齊嵐又給了他二人一人一個暴栗。“這一夜真是受夠了,”她敲敲捂著頭的祝送月的肩膀:“雖然不知道是什麼讓你產生了這樣的錯覺,但倘若城主不是好人,這世間便沒有人能信了。”齊嵐一一掃視,趙河立馬流下汗開口辯解,生怕她師傅以為是自己帶壞了祝送月。
“你完全可以信任城主。”齊嵐道:“我說的,盡可放心。”
她伸手扶起祝送月:“來來來——你且看好。”
她端正站穩,整好衣袖,在微明的天光中嚴整地向祝送月作了一個揖禮,朗聲言道:“提燈人齊嵐,請多指教。和衷共濟,秉燭達旦——惟願千裏同風,四海承平。”
陳玉玄也站起身來,斂去笑臉,垂下他的寬袍大袖,作揖禮言道:“提燈人陳玉玄。和衷共濟,秉燭達旦。千裏同風,四海承平。”
祝送月早已經跟著站起來,此刻東方淺淺微白,晨光和燭火一路映在眼前這兩個嚴正的黑衣人身上,麵上皆是坦然的神色。祝送月張張嘴,聽見齊嵐說:“別愣著啊,這是我們的時揖禮,你快學著做一個。”
於是她學著齊嵐整理衣袖,雙手抱至胸前,向這兩人微微躬身垂頭,緩緩言道:“提燈人祝送月,見過諸位。和衷共濟,秉燭達旦——惟願千裏同風,四海承平。”
“好!”陳玉玄嗬嗬笑起來:“又多一位同道中人!”
齊嵐拍拍她的肩膀,拿起那塊結實的腰牌牢牢係在祝送月的腰間。“好了,日後你我之間不必行時揖禮,但在外若是碰上了同道,便可這樣問好。”
陳玉玄又癱坐回椅子上,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他探頭看看一旁的趙河:“羨慕不?”
趙河目不轉睛,點點頭。
“跟著齊大人就是長見識,”陳玉玄歎一口氣,抬手擋住了心潮澎湃的祝送月,言道:“我真等不得了。磨蹭一晚上,別忘了正事!”
雞鳴時分,被接踵而來的雜事耽擱了一晚上的醫修陳玉玄終於如願以償押住了祝送月,眼都不眨地讓她慢慢解下禁錮在趙河氣海之上的血陣。
祝送月咬破指尖,點在趙河上丹。用真氣凝於雙指,慢慢引著趙河體內她留下的血引上行,一路過了喉頭——趙河猛地嘔出一口黑血,齊嵐連忙幫她拍打,陳玉玄探線撚著趙河的脈象。
趙河又斷斷續續地吐出黑血,齊嵐看看祝送月又想開口問陳玉玄,被醫修懟了回去:“夜裏不急,此刻著急了?”齊嵐張張嘴,又聽見陳玉玄道:“你放心就好。”
趙河喝了水漱口,雖然麵色發黃,但精神仍然很不錯。陳玉玄翻來覆去查看,幾人又等了整整三炷香的時間,直到夜裏沒睡夠的趙河眼皮打架,也並未發生什麼異象。陳玉玄從他的醫箱裏翻了幾樣氣味詭異的草葉讓趙河聞,女孩隻是皺皺鼻子離遠了。
“很好。”陳玉玄收回他亂七八糟的寶物,朝齊嵐言道:“趙河的魔障已解。我點燃寒季香,又用瘴草來試她,顯然已經沒有化魔的隱患了。現下隻消好好補養身體,每七日我再來檢查一趟。”
不等齊嵐致謝,陳玉玄又攔住想出門換氣的祝送月:“事兒還沒結束呢。你倒先說說,從哪兒得來的這般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