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裏,葉子被寒風一片一片裹挾到沾滿揚塵的地表。許多人也在此駐足,看著高高矗立的兩座銅像——那是久而久遠的,傳說中的西蒙王子吩咐豎立的,在廿個十年後依舊將那位姓埃裏克的男人照得燦亮。
來來往往的行人裏,艾米瑞達算是為數不多認真觀看著、一眼不離的人。偶有人認出這是那四大家族裏的某位少爺,但並不會有人因此另眼與他相看,——他的樣貌畢竟和銅像中的那位埃裏克截然不同。艾米瑞達沉默地坐在旁邊的長椅上,觀看著來來往往的小孩們隻能夠到銅像的腳尖,哭著喊著要媽媽抱上去和像中人站個平齊。
百年前同樣的秋日裏,也如如今一般寒冷。眾衛兵瑟瑟站在怒風之中,肉身之間卻看不見一絲縫隙,似乎以眾力給芬拉女王築了一道厚牆。
低沉莊嚴的音樂響起,被派發了邀請函的貴族商賈們被攔在外圈,突兀地,一聲嘹亮的鳥鳴在眾人耳畔炸開,芬拉的腳步一頓,忍不住往聲音的來處瞥了一眼,而後繼續莊嚴地一步一步向前——這步伐出奇的一致,按當時口無遮攔不要命的民眾來說,就像是被隱形人提起的引線木偶。
女王依舊保持著青年人特有的靈動步伐,但這種靈動已然在經曆了戰爭的普羅大眾的同齡人中難以尋覓。一席白色長裙被緊隨其後的女仆貝蒂牽引著,而她的胸前布袋中甚至還有份即將用到的卷軸。但即使扮演著類似老媽子的角色,貝蒂的衣著和體態仍然是在座所有人中的翹楚——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是不爭的事實。和女王差不多身高的她不敢在其身後直起腰來,但芬拉隻是擺擺手,讓她再不必和其他仆人一樣拘謹。
站在平地另一端的,是今時的首相,伊佛納斯·埃裏克。眾人直到今日仍然不相信他們五年前憑著才幹和標杆一般的力量,在站立於女王身前的這一刻仍然隻是一個二十三歲的黑發青年。不遠處矗立良久的教皇試圖和這個年輕的首相搭話,但對麵隻是帶著笑容略過他,完全沒有與之示好之意。那教皇隻得將金色的衣襟擺布周正,目視前方,好像剛才那段尷尬的搭話完全沒有發生過一樣。
待至芬拉女王走完了這條直直的石頭路,所有圈裏圈外的人,連帶著空氣都立馬安靜下來,聽著即將到來的宣誓或委任。
卡薩維爾城堡的選址是極好的。盡管位於這片大陸上的一隅,在地勢和環境上卻是整片地域再也難尋的完美界地。背靠著水流遍布著在整片陸地上都彌足珍貴的花朵,其或有暗淡卻雅致者,亦有燦爛而奔放類。固有的小坡被挖去一平,矗立著明亮對稱的城堡,一切井井有條的事物在這地界並不規整的花園之上相得益彰。女王方才走過的石頭路便在這潺潺小溪之下,倘若在這整潔的路途上撒上一小片水漬,都是對這城堡中隨處可見莊嚴的褻瀆。而這揚塵自然是不會被忽略的——幸好方才的人牆密不透風,芬拉的裙子才不會被吹向不知道邊界的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