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元年,冬。

大雪連著下了幾日,紫禁城被冬雪覆蓋,白皚皚一片。

倚梅園中的玉蕊檀心梅淩霜而開,像是白茫茫中炸開的朵朵紅雲,好看極了。

馬上除夕了,各宮院都需裝點,冬日裏數梅花開的最好,按著上頭的吩咐,得趕緊剪了最鮮豔的送去各宮娘娘那裏。

餘鶯兒此刻正在園中費力的剪花枝。

料峭寒冬,風雪交加,她的手早就被凍的刺紅。

高處的梅花開的盛,她個子小,需得踮著腳,手費力往上攀住花枝再壓下,如此,花枝上厚厚的一層雪便簌簌往下倒,每每都凍了她一個激靈。

如此反複幾個時辰,苦不堪言。

她是剛從其他宮新指來的,又不討管事公公喜歡,倚梅園的苦差事都落在她頭上。

雪花紛紛揚揚灑下,落在枝頭的梅花上,蓋在地上的雪層上,寂靜無聲。

倚梅園偏僻,一時間靜的隻聽得哢嚓哢嚓的剪聲。

不知過了多久,她長籲一口氣,看著腳下放著的幾個籃子,層層疊疊的紅梅置於其中,已然塞滿,因時間長了,還覆了一層新雪在上,紅白相間的煞是好看。

她叫了在另一頭剪花的雜役太監來幫忙,一同將花送往倚梅園的花房裏,得了公公的允準,可以先回房中換身衣服再來當差。

大雪將她的衣服鞋襪都浸濕了,寒風一吹更冷的不行。

她縮著身子,邊搓手邊哈氣,急急回到了房裏。

厚厚的木板門合上,聽不到外頭呼呼的風聲,隔絕了風雪,隻覺溫暖不少。

房中無人,都忙著各自的活計。

頂著寒風厚雪剪花是這裏最勞力的活,一般也隻有新人和不得管事喜歡的宮女太監做,她把兩樣都占了。花剪下來還要熟手的宮女修剪好看,才能送往各宮,修花是最清閑不過,多是由資曆老的宮女來,送花卻是人人爭搶的美差。

送花既不辛苦又能在各宮走動熟悉人事,還有運氣好的,送的梅花得娘娘喜歡,能拿不少賞賜——除夕將至,宮中有年節犒賞的規矩,許多娘娘都會隨手賞些來討彩,尤其是妃嬪之首的華妃娘娘那,最為大方,每每為著誰去翊坤宮都要爭搶一番。

餘鶯兒不欲計較這些,她冷的很,將幹燥的衣服鞋襪換上,又倒了杯熱茶喝下,總算是活過來了。

勞作了一上午,她雖累,臉上也沒有怨懟之色,隻握著茶杯靜靜的看著一處發呆,似是在想事情。

大後天便是除夕,合宮夜宴,按著劇情發展,皇上會來倚梅園睹物思人,這也是她人生的重要轉折點,她必須把握好機會。

她是餘鶯兒,卻不是這兒真正的餘鶯兒。

一個現代普通人,和大熱的甄嬛傳中炮灰女同名同姓,在一次車禍中醒來,卻意外發現自己身處甄嬛傳,變成了這裏的餘鶯兒。

甄嬛傳她隻多年前籠統地看過一遍,大致記得重要劇情,那些細枝末節早已忘記,但所幸餘鶯兒的劇情倒是清晰地不得了,畢竟同名,印象深了一些。

思及到什麼,好似發呆的餘鶯兒側過頭,看著因濕透被扔在一旁的衣物,冷笑一聲。

宮女,她絕無可能一輩子做宮女,也決計不會走既定的軌跡慘死冷宮。

後宮不就是天家的後花園,如果說嬪妃像園中開滿的各色花朵,任皇帝賞玩侍弄,那她這樣的低等宮女便是隨處可見的雜草,可以被人隨意拔除、踐踏。

沒有尊嚴、沒有人格亦無人在意,是一隻永遠困在籠中被欺壓的鳥,無法反抗,受人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