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這本文集是我《西遊記》研究的一個小結。算起來,從發表的第一篇論文(《論百回本〈西遊記〉的藝術形象重塑——以孫悟空與豬八戒形象的演進為例》,2004年),到新近寫成的《圖像與科儀:〈新見西遊記故事畫〉論略》,整整十八年。看著這個“吉祥數”,腦海中不由自主冒出京劇《武家坡》的一句戲詞:“十八年——老了王寶釧!”不必臨鏡自照,也可想見自己的變化:從當年初出茅廬的稚嫩“青椒”,轉眼已變成知天命之年的“老”師——不折不扣的油膩大叔。好在除了“油膩”之外,到底攢下了些看上去不甚“油膩”的文章。它們伴隨了我的成長,是我在學術道路上迤邐行來的真實記錄,承載了我的歡笑與悲傷。既有心緒煩亂,“終日不成章”的低落、氣苦,也不乏如有神助、一氣嗬成的洋洋自得。
回顧當初,我是百回本“中心說”的追隨者。從早期“論百回本創新”那一係列文章(涉及孫悟空與豬八戒、鐵扇公主、女兒國國王等人物、情節衍變)不難看出,都是從成書、版本、人物形象演化來選題、立論,中規中矩地完成著“規定動作”。然而,隨著資料搜集、整理過程中的不斷“發現”,原來深信不疑的“成說”開始在我心中動搖。在梳理了大量戲曲(既有鴻篇巨製如宮廷大戲《升平寶筏
》,也有民間小戲如“仙遊本”《雙蝶出洞》,更有涉黃遭禁的《收八怪》等)、說唱(如《西遊道場寶卷》、江淮神書、子弟書等),以及其他一些曆來不為人所重的文獻之後,我眼中的“西遊”世界在悄然改觀——兀立中央的“須彌山”固然巍峨依然,環繞周圍的“四大部洲”板塊卻變得愈來愈清晰。尤其2017年,幸運地獲批國家社科基金一般項目“西遊說唱文獻整理與研究”和重大項目“《西遊記》跨文本文獻資料整理與研究”,促使我進一步調整自己的研究思路和格局。這期間,與趙毓龍教授合作,先後校注出版了《西遊戲曲集》(人民文學出版社)、《西遊說唱集》(上海古籍出版社),另有《西遊寶卷集》即將推出。這三部專題資料文獻的收集整理,標誌著我研究視閾的轉換。因為固有的“百回本中心”的思維定式,讓我們忽略了太多遺落在百回本《西遊記》之外的“西遊”故事。而它們原本自成一體,既有其獨特的藝術成規,也有特定的傳播時空,以及非文學的演化邏輯。它們不遵循百回本生成的轍軌,自成閉環,自洽自足。挖掘它們生成、演進的內在規律,使我們不得不承認:“不是所有的藝術經驗都必然指向百回本小說,也不是所有的藝術經驗都必然從百回本小說流出。”(《西遊說唱集·前言
》)這一點從稍後的《重估“南係”〈西遊記〉:以泉州傀儡戲〈三藏取經〉為切入點》《疊加的影像——從賓頭盧看玄奘在“西遊”世界的變身》《小議“和合二仙”寒山、拾得與〈西遊記〉的淵源》《〈西遊記〉與“目連戲”淵源辨》《〈受生寶卷〉與早期“西遊”故事的建構》等係列文章的發表,可以更清晰地體現出來。這些文章是我再作筏、重搖櫓,於“西遊”世界二度探尋的結果,也是我一路成長的收獲。
這本文集中的文章先後發表於《文學遺產》《社會科學輯刊》《社會科學戰線》《民族文學研究》《複旦學報》《南開學報》《吉林大學社會科學學報》《明清小說研究》等刊物上,其中幾篇被《人大複印資料》全文轉載,衷心感謝眾位編輯老師不棄寒蹇,以扶貧幫困的心態對我的一路扶持。正是他們的包容、鼓勵,才有今天這本小書的問世。我要對他們致以最誠摯的謝意!當然,還要感謝身邊親友們不離不棄的襄助之情。感謝趙毓龍教授,他幫我承擔了一部分文稿的潤飾、校對工作;感謝趙鵬程博士幫我核對引文;感謝門內金世玉、馮偉、呂行、張紫陽諸多弟子的辛勤付出。
感謝劉勇強兄慨然賜序,他的淡然、灑脫是我心目中“素心”學者應有的樣子。
感謝中華書局周絢隆兄、羅華彤先生的鼎力支持。
最
後要感謝馮(其庸)老,他為本書所題名簽已在我的書架上靜靜放置了十餘年。如今先生已歸道山,而我的《西遊記研究》卻遲遲未能付梓,思之汗顏。先生提攜獎掖後進之心,永遠感銘。願先生在天國安好!
感恩所有相遇!願好人一生平安!
(此時,放眼窗外,疫情下的街道分外清冷,再無車馬喧囂,隻有快遞小哥的身影偶爾閃過。祈願疫情早散,玉宇澄清!)
壬寅年春月於秋省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