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一誠望著天花板。
窗外是鉛灰色的天，是人們絕望的嘶吼。無數暴走的怪物衝來闖去，抓住路人大快朵頤。海水漫卷著衝上岸，高樓一座座坍塌下去。
“世界沒救咯。”
他抽著萬寶路，吐出一道完美的煙圈。
陳一誠不想做什麼了。23小時之前，代號“拉普拉斯惡魔”的生物大規模從海底湧現，先是十一區，再是半島，再是八區，每個地方都被這種生物占領。
它們和科幻電影裏的想象沒什麼區別，唯一的優勢就是仿佛無視因果律一般。軍隊最初想用高射炮和大規模激光武器進行殺傷，但每次情報剛發出時，它們就訓練有素一般迅速分開，消散，化整為零，像方糖融進咖啡一樣融進城市的每個角落。
12小時之前，阿美莉卡的國防部，藍星的最高戰鬥力指揮係統莊嚴地宣布，經世界上最優秀的頭腦，最天才的專家，軍隊首長，戰術專家，生物學家，腦科學家，物理學家，社會學家，法學家的一致研究，殺死拉普拉斯惡魔的最有效方法是——
用刀砍斷他們的腦袋。
子彈似乎對這種生物沒用，它們會在子彈到達身體之前裂出一個黏糊糊的口子，讓咆哮的子彈不經阻礙地衝出。
唯有刀，這種人類最古老最有效的冷兵器，才能迅速地斬斷它們位於脖頸的神經，從而讓它們抽搐在地上成為一灘爛泥。
8小時前，部署開始了。
從大洋東岸的海軍陸戰隊到半島大沙漠的極端組織敢死人員，人們都裝備上了武器。武士刀，唐刀，西洋劍，斬首大刀，什麼都好，備上，和他們決一死戰。
被科技慣了幾百年的人們再一起拿起祖先的武器，這次不是為了相互征伐，而是為了抵禦共同的，從未有過的敵人。
3小時前，血染大地，海水泛紅，拉普拉斯惡魔的攻勢終於放緩，它們墨綠色的黏液和人們結成暗紅色的血漿扭曲纏繞混合在一起，構成地獄一樣的繪圖。城市裏隻剩一些殘兵敗將在遊走，找尋手無寸鐵的市民。
人們歡呼著，擁抱著，慶祝藍星的新生。
記者在八區藍星最大的廣場上拍到了這樣一幕:一名穿著t恤牛仔褲的男子和一名著裝優雅得體的女士忘情地擁抱接吻。他們是陌生人，但此刻都感受到了，同為人類這一種族，血脈裏流淌著的不屈的意誌，和身在同一片藍天下的休戚與共。
然而人們開心得太早了。
1小時前，海水突然開始膨脹，水溫甚至有了明顯的變化。
最先觀測到的是一名上尉。他在平時的訓練中身體素質並不令人滿意，所以不直接進行城市中剩餘惡魔的清剿，而是被調到了海岸進行觀測活動。
上尉給自己衝了杯咖啡，加入牛奶和方糖。他喜歡拿鐵。此時是下午三點，上尉緊繃了十幾小時的神經急需舒緩一下。奶灰色的液體滾過喉頭，溫熱舒坦。上尉感到一陣心安。
“沒事了，不需要再觀測了。”
他對勤務員說。勤務員是一個清瘦的小夥子，五官端正，眼神透著一股子精明勁。
此時那對精明的黑色眸子卻在看著控製台，看著那上麵代表大海的蔚藍色影像。在那下麵似乎有一個陰影在蠕動。
“上尉？”勤務員說。
“嗯？”
“那是什麼？”勤務員指了指控製台。
上尉終於從椅背上直起身，拿起金絲眼鏡戴上，想要看看發生了什麼。
他沒有這個機會了。
一陣瘋狂的金屬摩擦聲此起彼伏，觀測站裏的一切似乎都在旋轉，上尉抓住勤務員的手，他們一起望著防彈玻璃建造的基地窗戶外，隻看到一條巨大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