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別來無恙(1 / 3)

夕陽一片沉淪,萬籟俱寂,總是帶著一種沒落的顏色。

沒有小橋流水人家,隻有斷腸人罷了。回不了頭的人,回不了家的人。

都說江湖險,險在人心;都說世道惡,惡在人性。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

枯樹下,站著一人,身著黑衣,手握一柄烏黑的劍。他雙眼有神,一直望著遠方。

他在等人,是一個老對手,也是一個老朋友。

他本不喜習武,卻被迫拿起劍,被迫殺了人。江湖上的人都說他是劍裏的天才,可是隻有他自己知道,從失去親人的那天起,他這一生便離不開劍。

劍,是無情的,殺人的劍,更是如此!

“楚江寒,別來無恙!”遠處響起一道洪亮的聲音。

身著黑衣的男子,便是楚江寒。“一劍寒光,萬夫不敵”。是江湖人對他的描述。

“哈哈!看來你還是不肯放過我!”楚江寒笑道。

“我上官棋自出江湖,從未服過誰,你是第一個!”上官棋的聲音更近了。

楚江寒又道:“馬不遇伯樂,非千裏馬;劍客不遇對手,也算不上是劍客了。”

上官棋道:“若能死在你的劍下,不辱我的英名!”說罷,一白衣男子已站在了楚江寒的對麵,相貌甚是儒雅,劍眉星目,氣宇軒昂。

上官棋,江湖上的浪子,劍裏的劍癡。人送外號“白衣舉子。”

楚江寒道:“英雄惜英雄,不過點到為止!”

上官棋自幼習武,武學典籍過目不忘,偏偏對劍情有獨鍾,高中舉人,本可為官,也可赴京考取進士。可他厭惡仕途,不願為官。

也是造化使然,上官棋在一次論劍中,隻用了三劍,便擊敗了武當派中頗有聲望的“天璣”道人,名聲大噪。

上官棋視名利如糞土,卻愛在劍下比個高低,苦求劍道,隻是為了比試誰的劍術更高一籌。

隻不過,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上官棋在悅來客棧吃酒時,碰到了身著黑衣的楚江寒。劍客對劍都是癡迷的,楚江寒手中的那把劍被烏黑的劍鞘包裹著,但是藏不住其凜凜的寒氣,以及劍的主人身上強大的劍氣。

上官棋並不知來者身份,心中默念:此人絕非等閑之輩!於是,便以“相劍”的名義,請楚江寒一試劍鋒。

劍客都是亡命徒,所指皆是不歸路。

江湖之中有一條大忌,便是劍若展露鋒芒,需以血來補償!上官棋隻因癡迷,卻忘了這條規矩。

楚江寒右臂突然發力,隻見一道寒光順勢而出,不知去向何方。

上官棋從未見過如此快的劍,電光石火,難以描述。還未等他回過神的時候,楚江寒已經拿起酒,收起劍,走出了客棧。

楚江寒自然知道劍客的禁忌,但他沒有傷到上官棋分毫,這些年,殺過太多人了,他早已將這禁忌區分開來,畢竟,劍就是殺人的,那有無禁忌又如何。

可笑世人,並不知曉,活在劍的束縛裏,活在自己的束縛裏。

上官棋自認為自己天賦非凡,但是想到楚江寒今日出劍的情形,竟一時自愧不如。好勝之心強盛的他,決心與楚江寒比試比試。

隻要不甘,人就有上進的可能,對劍客來說,似乎道理是互通的。

上官棋追出客棧,看到楚江寒已出了城門,背影一點點消失不見。

上官棋不敢怠慢,一路朝著城門方向追去。追了五裏有餘,在一棵老楊樹上看到了楚江寒。

此時,楚江寒正自顧自的大口喝著酒,渾然沒有察覺到有人靠近。

不知閣下怎麼稱呼?在下上官棋,今日在悅來客棧有幸看到閣下超凡的劍術,特來請教一二!上官棋朝著樹上的楚江寒作揖道。

楚江寒並未答話,仍是喝著酒,就好像沒有聽到一般!

上官棋見狀,也不生氣,隻是輕歎一聲道,可惜可惜!酒是好酒,卻沒有人懂啊!若是這般喝酒,不如不如……

不如怎樣?楚江寒仍是喝著酒,卻也忍不住問道。

李太白鬥酒詩百篇,稱作酒中仙。所謂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自顧自的喝,是不是少了點什麼?上官棋道,不如這樣,我二人今日比試一番,若我輸給閣下,日後閣下的酒我上官棋包了!

那你可虧大了。楚江寒道。

閣下可願否?上官棋問道。

楚江寒提著劍,從樹上騰空而下,當然酒也沒落下。

酒,是苦的,是澀的,喝酒並不快樂。可是喝酒能麻痹自己,於是,酒便成了好東西。

記不清是什麼時候喜歡上了酒,也記不清什麼時候拿起了劍。

點到為止!楚江寒淡淡說道。

上官棋從腰間拔出劍,說了一聲請教了,便向楚江寒刺去。眼看劍抵麵頰,楚江寒忽的閃過,順勢用劍指向上官棋的右肘。

還未曾來得及出第二招,上官棋便覺得手臂發麻,劍也脫手掉在地上。

楚江寒隻使用的劍鞘,並未拔劍。

十壇好酒,明日送到城西破廟。楚江寒頭也不回的走了。

快,太快了,快如閃電。

此生注定也達不到他的境界,上官棋心想,他和劍早已無二無別。

“這麼些年,你似乎還是那麼英氣!”上官棋道。

“是麼?”

英氣還在,隻是厭倦了。

將近中年的人,也開始力不從心。

楚江寒道:“不論輸贏,打罷便去吃酒。”

“哈哈哈,吃酒的老毛病一點沒變。依你所言!”

闊別七年,上官棋的劍法也已爐火純青,他自創的“觀星劍法”,更是無人能破。

名聲確實是好東西,隻有遺忘才是常態。

七年之間,上官棋挑戰了各大門派的高手,名聲似乎更響。而楚江寒則遊蕩於天地之間。

這七年,劍也從未出鞘。自一劍刺穿仇家咽喉的那刻起,劍好像也無了意義。

楚江寒這一生離不開劍,他隻是厭倦了那個殺人的自己罷了。劍是無情的,失去親人的那天起,自己亦變得無情。

江湖上的人記憶是有限的,那個漸漸不再露麵的人,是會被遺忘的。

江湖就是這樣,周而複始,後輩取代前人。

“聽說,你自創了一套劍法?”

“在你麵前,卻是班門弄斧。”

上官棋並非謙虛,而是心裏明白,世人驚歎的劍法,在他眼裏,雕蟲小技而已。

上天是不公的,因為這世上總有天才。

“正好,今日便使出來,讓楚某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