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
帝丘城大雨傾盆,狂風夾雜著驟雨,一串串砸向地麵,在冷灰的青石板上激起陣陣漣漪。
雨絲打在人的身上,冰涼滲骨。
然而,眼下最讓人覺得心裏發寒的,是端坐於宮殿之上神情冷漠的女子。
“皇…皇後娘娘息怒,人…人還沒追到。”為首的暗衛顫抖出聲。
“一幫廢物!”
女人的聲音陡然拔高,抄起案幾上的玉杯毫不猶豫地砸了過去。
“守城的士兵呢?吃白飯的嗎!連個黃毛丫頭都攔不住!”
“大概…大概是她換了男子的裝束,與我們交手時又帶著麵巾,因…因此……”
“因此就沒追到?”
皇後的聲音又冷了一分。
“堂堂皇家暗衛,幾百人,連個半死的丫頭都追不到!本宮要你們何用!”
轟隆隆——
空中頓時傳來一連驚雷的聲音,恰如其分地映襯著她的暴怒。
“你竟還有臉請求本宮息怒?”
話音剛落,又是一盞玉碗從殿中陡然飛出,砸在那為首的將領肩上。
“欽天監石屹親自觀測的曜星之說,豈會有誤?大和江山有朝一日若叫一異姓女子坐了江山,又讓皇上和太子何去何從?”
“你們叫本宮如何息怒!”
案幾被立刻掀翻了過去,瓷瓶糕點滾落一地,大殿中立即傳出嘩啦啦一連脆響,侍女太監跪倒一片,連大氣都不敢出。
“屬下…屬下已經派人去追了,請娘娘放心。”
他的聲音已經抖到了極點。
“放心?”皇後似乎被他的話氣笑了,眼神冷厲地睥睨著跪在殿外的一眾暗衛。
“你們要當真拿得住那個餘孽,此時此刻就不會跪在這裏求本宮息怒了。”
侍衛首領再也說不出話。
腦海中閃過那日將軍府裏蒙麵女子的身影,他的心髒不由一顫。
——於千百人中殺出一條血路,僅憑一把長劍突破重重包圍。
那是何其厲害的人物啊……
霎時間,寂靜一片,四周隻剩下了雨地穿林打葉的聲音。
氣氛一瞬間降到了冰點。
“都愣著幹嘛?”皇後一巴掌拍在座椅上,“還不快給本宮去追?本宮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務必把那餘孽的腦袋帶回來見本宮!否則……”
“你們自己提頭來見!”
將軍府外。
做生意的小販推車經過,瞧見那三個血跡斑駁的大字,不住地搖頭歎息。
“唉,盛老將軍憂國憂民,怎麼會反呢……”
帝丘近來出了一件大事——護國大將軍盛遠狼子野心、謀逆造反未遂,被皇上發現後直接發兵抄了整個府邸。
據說將軍府上上下下,男丁抄斬,女眷充妓。
一夜之間,這事在大街小巷裏傳得沸沸揚揚,市井裏眾說紛紜,然而,百姓們都不知道,這其中的禍根其實打從十五年前就已經埋下來了。
南陽城外的一片樹林之中。
雪花夾雜著冷雨,簌簌飄落下來,寒氣陣陣,深入骨髓。
盛卿虛弱地靠在樹上,束起的墨發蓬亂地一股一股扭在一起。
她呼吸微弱、雙眼猩紅,視野更是模糊一片,身體已經被凍得麻木僵硬,倘若不湊近去看,幾乎不能從她身上發現一絲活人的氣息。
肩頭那道極深的傷口還在往出不斷滲血,原本素白的衣袍也早已被一抔抔鮮血染成了玄色。
有別人的,也有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