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嗎?青城山上的山妖又來鬧事了,一晚上!光城西就出事了四戶人家。”
“那妖也是混跡山野慣了,全無仁慈憐憫之心啊!林員外家七十多歲的老母親都慘遭毒手,那場麵……嘖嘖。”
“唉,仵作也是悉心,處理後才讓林員外見到那可憐的老母親。”
街角的說書人繪聲繪色地講著昨晚的報案,時而痛心疾首,時而拍手稱絕,好不生動!
“嗤,說得比唱的好聽,你是親眼見了還是怎的?”周杳拎著酒瓶子路過時,嗤笑道。
作為“始作俑者”,他怎麼不知道自己還幹過這檔子事兒?蠢貨們,不明事理還故作聰明。
話音落下後,一時間鴉雀無聲,寬闊的街道上也隻剩下了夏日的蟬鳴和他“噠噠”的腳步聲。
那林家老母他去看過了,不過是自養小鬼卻野心太大,反而被小鬼吃了魂魄罷了!
周杳扶額歎息,他隻是下山打了瓶酒而已,並沒有那個壞心思害人的。
何況日近十五,山上精怪夜行很吵的!
那說書的騙子每晚穿著皮衣在人煙稀少地巷子裏劫嚇路人,惡名聲卻也隻會落在妖物之流身上。
可氣得很!
氣得磨牙的周杳顯然沒有意識到自己走錯了路,拐進了一條混亂的小巷。
巷子盡頭傳來拳腳相向的聲音。
“幹他!”
“打死這個臭傻子,跟老子搶東西?讓你看看爺爺鞋底多大碼!”
……
汙言穢語夾雜著怒罵嗬斥闖入周杳的耳朵,他原本就煩躁,於是拎著酒壇子加快了步子,鬼使神差地覺得這些人需要被鬆鬆皮。
被打的那人穿著一身月白色的圓領常衣,整個人刺蝟一樣蜷縮著,暴露在外的衣服上是被人惡意糊弄上去的菜葉子和髒水。
周杳冷靜打量著那人,七尺少年,此刻像個垂髫小兒一樣被打得哭哭啼啼。闔眸,周杳微微垂頭,再抬頭時是主觀臆斷地恍然大悟——這是個傻子!
還沒等他出手,那群打人者見好就收,在他還陷入思考時就跑了個精光。
可憐見兒的傻子。
歎了口氣,周杳還是走過去蹲在他麵前。不禁感歎不同人的境遇都可以如此相似,他還未化形時,全無法力,任人欺辱,每天身上最不缺的就是傷口,以及和這個傻子一樣的不爭氣的眼淚。
可是沒辦法,他就好像是打心裏就看不得漂亮人兒流眼淚。
周杳蹲下身,湊近了麵前的可憐人,他撩起一塊衣擺捏在手裏,湊過去擦他的臉。
還未等青年靠近,那傻子卻自己往本就逼仄的角落挪去,眼裏滿是驚慌與無措,嘴裏呢喃著:“別……別打阿昭……阿昭再、再也不敢了!”
麵色愣了一瞬,周杳才後知後覺的是恢複到那個有些不著調的狀態
本還是暖融融的秋日裏,“傻子”卻如墜冰窟一般把自己縮成一團,控製不住地顫抖,仿佛眼前不是人,而是洪水猛獸,是豺狼虎豹。
“嘖……”周杳歎了聲氣,無奈又同情。
他指尖翻飛,一縷縷細碎的柔光相互纏繞著自指尖飄出,流轉著光點,直到進入對方額頭。
見人不再發顫,周杳才輕聲問道:“叫什麼?”
“……池昭野。”
周杳挑眉,名字不錯,昭昭星野。
細看他的麵容,精致中還有些未長開的硬朗,高鼻深眼,倒還是個情種長相,此刻正一言不發地抿著唇,似乎是動了動嘴唇,但又閉上了。
“想說什麼?”周杳問道。
“……多謝。”池昭野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