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間一下一下撫著馬頭,江宿側目,看著那圍在蔭下喝著茶的廝役。
端著一杯水,老周頭緩步而來,“幹嘛不在樹下乘涼?”
掌下白馬吐息甩尾,白衣暗紋襯底,轉身看向老倌,江宿道:“此為李侍禦史所贈,為何不見此人登門。”
“他?他乃禦史,自是於京城辦公。府內偶有京城之人來往,不過皆是生意往來,小姐不喜京城之人,與這侍禦史也是名義往來,往後他若真入府,你得小心對待,切記被他惡意刁難。”
不白之身侍主。
側夫?
返過身去,撫摸順滑馬首,他隻沉麵低笑,一言不發。
昏暗交明,幽冥寂靜軒室坐著一人,眼睫垂壓著無溫深眸,黑發尾勾著落於陰影的脖頸後稍,手掌摁壓在錦褥之上,於淒冷月光忽明忽暗中,那明素暗葷的肅靜麵龐點點下沉地,摻著那破裂地鋒利碎痕。
“轟隆。”
一陣驚雷,庭院大雨傾盆,一道撐傘地女子身影急匆地跑到簷下,放下傘來,江境月麵龐濕漉地低頭拽著全然浸濕地裙裳,隻抬起一掌推開房門,一股急風湧入吹起簾帷胡亂飛舞,昏暗之間,一道那極少穿黑衣的鬼魅般身影獨坐於室。
未做預料一下與那瀕死地獄索命而來的極冷眼眸對上,江鏡月驚然愣住,
那幹淨到極致的人被拽入地獄,處於邊界極暗地幽魂般帶著死欲地出現在她麵前,從他掌心攀延的血如血蜘蛛般蟄伏,那蜿蜒地血一滴一滴滴入一灘血中。
她急走上前,蹲下身望著那陰濕的雙眼,慌亂的輕聲問道:“這是怎得了?”
“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
拋卻自貶之稱,黑發遮擋地雙目極度沉寂地望著她的眼睛,枯井淤積厚重淤泥,凝視著她。
沙啞地低聲從身前響起,那極度渴望的雙眼透過漆黑地陰霧而來,攤開那修長的手掌,皮開肉綻血肉模糊的,是被刀生生剌開地血痕。
“這是什麼話?”
她心疼地看著他,旁得念頭全然被她摒棄,
可他端坐地,黑墨衣裳通著血紅光澤,皙白麵龐顯出冷寂神采,在漆黑地廳室之中,仿若亦鬼亦神地判官盯著地上的女子。
起身點亮室內明蠟,從櫃內拿出一青白瓷瓶,蹲下身倒上止血藥粉,暴雨喧囂的室內,隻聞著那細微的呼吸之聲,由布帶一圈圈纏繞。
“既然再度失意,都萬不該做這傷己之事,一次不該,兩次更不該,曾言此地非龍潭虎穴,可而今卻……”
布帶被血腥滲透,一連話語從口中急促說出,可一抬首,那雙極澄澈地眼睛壓著眉宇,在黃光燭火下,帶著吃痛地蒼白,期翼地望著她。
“我想把遺憾的念頭全都拋去。”他說。
他的目光極認真地望著她,向下地眼睛深情到破碎地帶著惑人地鉤子,他明明笑著,沙啞地聲音蠱著哀求地低低言道:“若夫人隻要我便好了。”
卻也不知在說給誰聽。
他慢慢靠近,慢慢壓緊,含著那股清冽地氣味,湊到她的臉龐,吻上她的唇。
“把我當做你的愛人,不論是誰。”
那種無法拒絕地力道,無法拒絕地柔情,他一直便有一股誘惑人心的掌控魅力。
傷殘的。
眼前紅燭被風撲扇搖曳,脖頸沁上黏膩汗水流到肩背,手掌撐著身下桌板,手指微曲扣住穩身,一粒紅痣似滴出一滴血般在肩上。
犯規的。
露出額頭,滲血地雙手握緊那纖細掌腕,咬牙用力似蓮藕相連扯出粘稠絲般,綿密晶瑩。
一根藤蔓向上攀岩,越來越深,到了無法承受的程度,疼到戰栗。
融著血滴進肉裏。豢養的金絲雀,傷痕越重,越感到貪婪。
直攀緣到最高處,不饒地汲取纏繞,將那最後的理智碾碎,如盛開的淩霄花般,傾覆於被雨激蕩的蓮池。
“秘色瓷茶具,是這越窯青瓷中的特製品,正有詩雲‘九秋風露越窯開,奪得千峰翠色來。好向中宵盛沆瀣,共嵇中散鬥遺杯。’說的便是這秘色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