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萍趕緊過來,檢查胡主管的狀況。我把小孩一把抱起來,安慰她,讓她不要害怕,先安靜下來。胡主管的女兒,伊小尹,11歲,聰明伶俐,活潑可愛,是個非常善良的孩子,她養了一隻流浪狗,把它視為最重要的好朋友,同吃同住,形影不離。胡主管每逢周末把她帶到我們驛站來玩兒,喜歡問我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而我也喜歡逗她,所以和我比較熟。
她,她弟弟,還有寧財神的兩個兒子,每個周末都會來,組團纏著我,讓我講一些天馬行空的科幻設想,以及如何把它們一步一步轉化為實用產品,為人們生活提供方便的故事。
在他們麵前,我的專業終於體現了應有的價值,在他們崇拜的眼神,神態,語氣中我的自尊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小萍走過來,對我搖搖頭,我嘴角難過的垂了下來,沉重的點了點頭。其實根本不用專業檢查,我看一眼都知道已經無力回天了。伊小尹,看見我們的神情,又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突然,她掙紮著讓我把她放下來,她拉扯著小萍,往前麵踉踉蹌蹌的奔了過去。
\\\"寧叔叔,寧叔叔,救救寧叔叔……\\\"小尹嘶啞的,喃喃的叫嚷著。
我聽到她歇斯底裏的叫嚷著\\\"寧叔叔\\\"三個字,一股不祥的預感,像三九寒天一桶冰水劈頭蓋臉地籠罩住了我。兩眼發黑,抬腳就奔了過去,腳下沒有一個高低輕重,好像踩到了人,傳來兩聲憤怒的叫罵。
十米之外。
寧財神。
像沒有骨頭的軟體動物癱在地上。
大卡車碾過了胡主管,然後又把寧財神撞飛了起來,全身肋骨粉碎,氣如遊絲,眼看馬上就不行了。
小萍,檢查著他身體狀況,我右手掐住左手的虎口,左手抹了下他嘴角的血跡,看著他眼神渙散,馬上就要斷氣,顫抖的喊了一聲:\\\"財神!\\\"
財神緩緩的半睜眼睛,眼神居然閃了一閃,他認出我來了,用最後全部的力氣抓緊了我手,嘴裏嘟囔著,夾著血水,模糊難辨。但我知道他嘟囔的那兩個字是\\\"遠航\\\",他小兒子。我點了點頭,我知道他的意思,幫他照顧\\\"遠航\\\"。財神就死了。人真脆弱。
遠航是個不錯的小子,我很喜歡,我曾向財神開玩笑,讓他把遠航過繼給我。財神說,別想多了,你可以當他幹爹。本來還說找個周末一起喝個酒,正式認下這個幹兒子。哎~
小尹看見財神也死了,呆住了,不哭了,也不鬧了,一言不發,像傻掉了一下。
旁邊的好幾個人,指著小尹吵吵,說就是因為她要去追狗,導致了車禍。問她怎麼回事兒,她直搖頭一句話也不說。問她受傷沒有,她也一言不發,整個人木掉了,被嚇到了。
交警來了,120也來了,開始處理現場。幸好小尹沒有受傷。我讓小萍陪她,跟120回醫院,再檢查檢查。我通知了他們的家人,還有附近的同事。我在這裏等他們過來。
財神的老婆,聶曉芊,匆匆的趕了過來。電話裏我沒告訴她具體情況,一路上眼睛已經含著淚水,提心吊膽的趕到了。現場看到財神的狀況,雙腿一軟,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我蹲下來,輕輕的扶著她的肩,安慰她,振作起來,先處理現場。
同事們,三三兩兩前前後後的也過來了,一人一句的勸導她。
胡主管的老公伊力也過來了,我還是第一次見他,高高大大,斯斯文文的一個白麵書生,濃密的頭發下麵一副黑框眼鏡。他臉漲得通紅,手握成拳頭,放在嘴前咬著,盡力壓抑著自己的抽泣。
我跟他說了小尹的情況,讓他先放心處理這裏的事情。
傷員都送走了。交警記錄完現場的情況,120出具了死亡證明,有同事聯係了殯儀館過來。大家都拚車一起過去,幫忙料理後事。
我給小萍打了電話,小尹沒有受傷,但是情緒不穩定,需要住院觀察。小尹說了一句話,讓我把她那隻狗找到。舉目四望,我圍著現場轉了兩圈,也沒看到她那條狗。隻有先不管了,我也往殯儀館趕過去。
到的時候,他們已經布置好了靈堂,兩個靈堂挨著的。伊力收拾情緒,勉強支撐著和殯儀館的人交涉,通知著家人親友。當胡主管的媽媽,傷心悲戚的來到靈堂門口時,他終於忍不住了,摟著丈母娘,雙雙軟倒在地上痛哭起來。
聶曉芊呆呆的坐在那裏,沒有回過神來。同事們自發的操持各種事情,布置妥當。兩個孩子也過來了。
大兒子,寧家衛13歲,性格冷靜,固執,隱忍,有一份遠超同齡人的成熟和穩重。他紅著眼圈沒有哭泣,握著媽媽的手,幫媽媽應付著。
小兒子,寧遠航,11歲,熱情如火,奔放灑脫,喜怒皆形於色,毫不掩飾,腦袋靈泛的很,思維跳躍的很,頗有老夫年輕時的風采。
幹兒子看見我來了,跑過來摟住我的腰頭埋在我的胸前痛哭起來。我愛憐的摸著他的頭發,也忍不住眼淚雙流,順著下巴滴落在他的頭上,打濕了他的頭發。
\\\"我沒有了爸爸了!\\\"
\\\"沒事,你是我兒子,我保護你!\\\"
\\\"嗚嗚嗚……\\\"
兩位同事的後事料理完畢,差不多一周了。小尹還是一言不發,就變成了啞巴。讓大家都很擔心,可能是突然的變故,讓她無法接受。
後來,交警查看了監控,調查現場目擊證人已完畢,向我們通報的情況。當時胡主管騎著一個小三輪摩托,旁邊坐著女兒小尹,車鬥裏載著女兒的狗,就在人行橫道的第1排,在我正前麵20米處。當時紅綠燈已經亮黃燈了,隻剩兩秒變紅燈了,吳主管停下車,等紅綠燈,這時她後麵一輛寶馬車,想闖搶時間衝過去,猛按喇叭。
嚇得胡主管車鬥裏的狗,竄了出去,跳下車往前狂奔,狗繩纏在小尹手腕上的,所以把小尹也拖下了車,穿過人行橫道,往對麵奔去。
胡主管,先被喇叭嚇了一跳,又見然後狗拉著小尹奔出去,竟慌了神,手一緊張捏了油門,三輪車衝了出去。
十字路口另一個方向的兩輛小汽車,已經已經開到了路中央,見狀急刹閃避。後麵的大卡車衝了上來,頂開了兩輛汽車,汽車滑向兩側,大卡車繼續往前直接壓翻了胡主管的三輪車,從她身上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