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沈萍的單位出了近年來最大的一起緋聞。
剛進報社的門,沈萍就發現氣氛詭異得很,雞飛狗跳一地雞毛。
同部門的餘月一臉神秘地拉過沈萍,聲音壓得很低,“這事情你知道了吧?”
沈萍搖頭。滿臉疑惑。
餘月的臉上是不可置信的表情,“你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
“秦副總出事了。和彭雨燕。”
餘月打開手機,給她看一張打了馬賽克的照片。又把聲音往下壓了壓,“是秦副總老婆報的料,你敢信嗎?”
昨晚淩晨兩點,秦副總老婆實名舉報報社副總編秦炎與單位女同事出軌,並將劈腿的照片發在微博,滿城沸沸揚揚。事件女主角今天沒敢來上班,事件的男主角,沈萍的頂頭上司 ——分管編輯部的秦炎副總編,此刻正在社長辦公室接受領導與紀委的詢問。
辦公場所包括廁所都聚集著歡騰的吃瓜群眾,報社本來就是生產新聞的地方,記者部關明陽與幾個女記者在打水間很放肆地笑,“這麼大的新聞,你說我們報社該不該報道呢?”
幾個女人又哄堂大笑,剛好被路過的社長兼總編老胡聽見了,就罵了一句:“你們這些女人的嘴夠碎的。都少說兩句得了。”
關明陽不滿地回敬:“她做得,我們就說不得?”
這個“她”自然指的是彭雨燕。這兩人是在前年幾乎前後腳進的報社,年紀相仿,都三十歲左右,或許是八字不合,一進來就死命掐。能爭不能爭都要爭一下。
老胡搖了搖頭,無奈地走了。
幾個女人又湊一起,說細節,有鼻子有眼的。
“兩人是剛勾搭上沒多久,在報社裏是一點看不出來,秦副總跟老婆的關係本來就不對付,那天晚上秦副總在家洗澡,電話落外頭,彭雨燕給秦副總打電話,他老婆接了,拿起電話發現沒聲,就警覺起來。”
“秦副總的老婆也是當偵探的料。”關明陽像評書先生,聲調抑揚頓挫,“她老婆就不動聲色,等秦副總洗完澡出來,就像啥事都沒發生一樣,說剛才有一個電話。”
“秦副總估計也是一時大意,一看手機,就騙老婆說單位有事,出去和小彭約會去了。沒想到,秦副總的老婆就打車一直跟在秦副總車後,還叫了小舅子一道,直接在賓館堵了現場。”
關明陽說得咯咯地笑。仿佛她就在現場一樣。
這一整天,單位的氛圍跟過節似的,像末日狂歡,像天崩地陷之前的電閃雷鳴、像災難將至卻無能為力,偏偏又從骨子裏,圖著能將皇帝一同拉下馬的快活!
沈萍原本沒覺得這多大事,不就是男女那點苟且嗎?一班吃瓜群眾閑得慌!
但是當沈萍聽說,小彭劈腿的真正原因是當心被裁員時,也就不由地不淡定了。果然是末日將至,這年頭,為了保工作可是真敢拚,無所不用其極。
報社最近有兩件大事,一是成立二十周年慶要搞大型宣傳專題,二是據說要大幅裁員,搞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不知職場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將砍掉誰不知好歹的頭顱。大家都開始自覺不自覺加班,拚加班時長,拚在領導麵前的加班出鏡率。
這幾年,沈萍在報社工作都蠻得心應手的,在編輯部也算得上最資深的編輯之一,還拿過行業的優秀編輯獎,再差的記者寫的稿在她手上都能改出花來,雖然這幾天有各種傳言,沈萍也很配合地玩著早到晚歸的把戲,但確實沒想過裁員會輪到自己。
當聽到這個小道消息後,沈萍心裏也有些忐忑了。當大家都卷時你不卷,或者卷得三心二意,那就是你的問題了。
沈萍坐到自己的電腦前,開機,努力摒棄外界幹擾,她今天有個“時尚從商圈開始”的專題要出樣刊,是她與幾個記者一起合作的係列專題,是以浮州幾個重點商圈的發展與變遷的報道來呈現浮州近年經濟的高速發展。
沈萍所在的《浮州商報》是浮州頗有影響力的周報,也是省日報的子報社,這兩年在互聯網及網絡自媒體的衝擊下,紙媒的日子江河日下,隻得積極謀求業務轉型。沈萍所在的商報無論是廣告業務或發行量都受到前所未有的衝擊。沈萍的商報正試圖從原來行業報的定位轉成類似《經濟觀察報》那樣的經濟類媒體,主管單位的上級報業也將逐漸抽身,不再給商報托底,讓商報自負盈虧去。於是關於裁員,關於更換領導的種種傳言,也就時不時應運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