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時雨(1 / 3)

七月,酷暑。

夕陽西下,喬集鎮中人三三兩兩走出家門,駐足在街道,手搖蒲扇,閑言碎語,小鎮中的每一個人都可以成為他們議論的對象。

今天被他們嚼舌根的不幸之人為一名叫做時雨的少年。

說起這個少年,眾人打起了精神,快速搖動手中的蒲扇,因燥熱引起的煩悶隨之消散,垮著的臉部舒展開來,滿是得意之色。

當初時家在喬集鎮乃是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時家大門上懸掛著寫有“勤和家興”四字的金字牌匾,門前擺放兩隻大石獅子,彰顯時家是一個富貴人家。

風光之時,喬集鎮許多人家搶著把自家兒女送到時家簽訂賣身契,做時家的傭人,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讓兒女有飯吃飽,而不是在自家挨餓。

說到這裏,一個婦人咂咂嘴,噴著唾沫星子向眾人道:“哎呦,你們還別說,自從發生那件事情之後,我家閨女就從他們家回來了,如今家中還要多加一雙筷子,嘖嘖,這日子,真是越來越難過了呦。”

這句話引起了一些人共鳴,時家落寞後,傭人返回各自的家中,原本就貧寒的家中再添一雙筷子,對於縮衣節食的小鎮居民是很大的負擔。

但是比起這個,一想起曾經大富大貴的時家,現在過的連他們都不如,在場的眾人都笑的合不攏嘴。

無不感慨,時家有如今這種狀況還得感謝那個叫時雨的掃把星。

一位雙鬢微白的漢子湊到婦人跟前,搓著雙手,咧著嘴笑道:“不如讓你家姑娘跟我吧,也不讓你吃虧,我用兩袋麵粉和你換,如何?”

婦人聽到這話,一隻手叉腰,一隻手指著漢子的腦袋,“呸,你這個不要臉的老王八蛋,瘌蛤蟆想吃天鵝肉,我家閨女這麼年輕,怎麼可能便宜你這個王八蛋!”

漢子抹了抹臉上的唾沫星子,對於婦人的指責,倒也是不惱怒,依舊笑嗬嗬道:“但是我聽說你要把你家姑娘送到王家,給那個瞎子當小老婆?我眼睛不瞎,身體倍棒,不用勞煩你家姑娘照顧我,嫁給我總比嫁給老瞎子好吧?”

麵對漢子的疑問,婦女臉色鐵青,嘴裏飄著各種問候老母親的話語,一腳往漢子身上踹去,漢子靈活閃身躲過這一腳。

眾人中有人笑著起哄,“我說老杜,你少隔著揣著明白裝糊塗,那個老瞎子家中有良田十畝,家禽皆有,嫁到那裏就是草雞變鳳凰,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你老杜家有什麼,說出這話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被稱為老杜的漢子啞然失笑,不再回答,目光隨之轉向中心街道深處,眼睛掃過路兩旁眾多房屋後,最終視線停留在遠處的兩隻大石獅子上。

片刻,一個背著藤條筐的少年從遠方緩緩走進老杜的視野中,隨著少年的出現,眾人停止了議論,都轉身看著遠處的少年。

少年在石獅子麵前停下腳步,與眾人百步之遙,略顯黝黑的臉盡顯疲憊之色,對老杜點頭示意,然後用帶著些許淡漠的表情掃視著那些聚集在中心街道的小鎮居民。

盡管距離如此之遠,當少年視線與眾人的視線交彙時,從那些人的臉上讀出了嘲笑、鄙夷、可憐之情緒,少年冷笑一聲,不用猜就知道那些人在說什麼。

扭頭看了看背上藤條筐中的物品,又抬頭盯著旁邊大門上方的“勤和家興”四字牌匾,牌匾上的金色字體與之往日相比暗淡了許多,少年歎了口氣,無奈搖了搖頭。

推開大門,步入其中。

少年名叫時雨,時年十歲,在七歲時,母親去世,自此家道中落,八歲時,父親離家,不知所向,從那時起少年獨自在家生活了兩年。

時雨記得在母親離世後,父親當即遣散了家中傭人,之後變得沉默寡言,整天嗜酒度日。後來家中田地無人看管,逐漸荒廢,被小鎮居民打著不能浪費土地資源的口號,想要強行占據那二十畝田地。

但當時大多數小鎮居民都有自知之明,即使他們占據時家的土地,也沒有手段去管理。

他們隻是受雇於人,幕後策劃是小鎮另外兩個大姓人家,最終二十畝良田皆被兩大姓收入自家地界。

如果時雨父親向衙門處報案,結果可能會不同,令眾人震驚的是,時雨父親對這些惡意並沒有做出任何反抗,任由自家田地變他家。

眾人見此,都認為是當時雨母親死後,時雨父親得了失心瘋,於是蜂擁進入時家,大小物件,全都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