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濕的空氣中充滿著人肉的味道，高斐赤裸著身體坐在水池邊，看著那熱氣下泛著油花的池水猶豫著。“沒事，下去就好了。”一個光頭男人慫恿他。“我等一下，48度再下。”高斐看著水池上麵的溫度顯示器，笑著對男人說。男人目光中顯出一絲鄙夷，慢慢地走開了。五分鍾以後，看著池邊沒人，高斐終於下定了決心，他用毛巾捂住了襠部，緩緩地坐到了水池裏。“哦...哦....”他的嘴裏發出了痛苦而快樂的呻吟.......
當高斐那燙的如豬肝般紅潤的身體來到休息區的時候，那裏幾乎坐滿了人。這些人的年紀都比較大了，多數都是退休的男人，隻有他們才會在周一的一大早，來到這個居民區裏的大眾浴池洗澡。高斐默默地從桌子上拿走了自己進來時泡好的茶水，來到一個角落裏坐下，邊喝茶邊聽著這些大爺們的交談。
其實，與其說是交談不如說是叫喊，大爺們的話題包羅萬象，什麼國際國內形式、養老金多少、子女是否孝順、哪家菜市場便宜、今天晚上吃什麼等等，在當地把這些成為“散講”，也就是散文的口頭形式，胡說的另一種稱謂。大爺們還要經常一起聊起當年，共同尋找記憶裏那些美好的碎片，當然，也經常會互相抬杠，爭論得麵紅耳赤......高斐胡亂地聽著，小心地把茶杯慢慢地送到嘴邊，準備再喝一口茶。
突然，身後一個身影撲在了他的身上，高斐頓時驚得靈魂出竅，急忙回身，卻隻抓住了一雙幹枯的手，一個老人隨即撲倒在他的身上。茶杯的破碎聲吸引了房間裏所有人的注意，大爺們停止了散講，近處的已經到了高斐的身邊，他們幫著高斐把撲在他身上的人扶到座位上，男人們紛紛地圍了過來，且議論紛紛：“這是誰家老爺子啊？80多了吧，怎麼自己來洗澡，太危險了！” “你看給人後背都抓破了。”
高斐終於定下心神，轉身看到了那個老人。老人身材矮小且瘦骨嶙峋，稀疏的幾根白發還倔強地站立頭頂，他的眼睛充滿著歉意，嘴角勉強地笑笑以掩飾尷尬，“不好意思哈。”他的話語緩慢無力。
不待高斐說話，就見浴池老板走了過來，這個50多歲的大個子，一邊清理著茶杯的碎片，一邊指著牆上“老年人需要陪同洗浴”的牌子，責備著老人不該給自己帶來麻煩。高斐看到老人低頭不語像個孩子，赤裸的身體可能是因為寒冷而微微發抖，心中惻然，急忙和大家說沒關係。
“再別來了，出點什麼事我可擔待不起。今天也別洗了，我把錢退給你，太嚇人了。”老板顯然是被嚇到了。“我都兩個月沒洗澡了，身上很癢，尋思今天天氣好，就來洗洗........”高斐聽到老人嘴裏嘟囔著。老板沒有聽清老人的話，他也不需要聽清，他把老人的衣服從換衣箱拿了出來，還要幫老人穿上。
高斐突然間覺得老人很可憐，想想自己也沒有什麼事，就對老板說道：“老人過來一次不容易，要不我陪他洗吧。”老板沒有反對，帶著些許不解和敬佩走開了。“小夥子，好人啊！” “現在這樣人少了”.......在大爺們的讚許聲中，高斐扶著老人走進了浴室裏麵。
淋浴、搓澡、衝洗、穿衣...期間老人除了偶爾呻吟之外一言不發，隻是會充滿善意的向高斐微笑。高斐終於陪著老人洗完了澡，陪著老人來到浴室大門口，看了下時間是該回家做點飯吃了，高斐想在臨別前再客氣一下，就問是否需要送老人回家。“那就麻煩了。”老人的回答讓高斐不由得恨自己多嘴，可是話已出口怎能反悔，隻好又扶起了老人的胳膊，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