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猜錯了,第二天一大早徐登鳳就來咚咚咚敲門,周澤頂著那雙紅腫的眼,打開門。
門口站著一隻倔強的小猴子,她的眼睛也是腫著的,看樣子,也哭了一晚上。
大家都不好受。
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開口,卻都不知道說什麼。
“我要死了。”徐登鳳倔強又輕鬆地說道。
周澤愣住:“胡說什麼?”
“沒胡說,我要死了。”
周澤讓她進來,她倔強地搖頭:“不想把你這弄髒,我是個遭天譴的人,我壞事做絕,你猜得很對,我是個很壞很壞的人,但是火不是我放的。我不會做殺人放火的事情,因為那樣就會被關起來,把我關起來比殺了我還難受。”
她在別扭地解釋。
周澤歎了口氣,拽了拽她,還是不動,知道這孩子心裏還是存著氣呢。
他半蹲下來,看著她。
徐登鳳愣住,兩人都想到了上次這樣對話還是第一次見麵,她越級彙報大鬧鎮政府,周澤還沒上任就要硬著頭皮給她解決問題,想到這,兩人都笑了。
當時還互看不順眼,現在親如兄妹,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真的很奇妙。
他學著當初的樣子開口:“你好,我就是下派到咱們銅井村的第一書記周澤,你有什麼都可以向我反映。”
徐登鳳撇嘴:“你和徐大貴是一夥的,我不找你。”
“冤枉啊,徐登鳳同誌,我向你鄭重地道歉,昨夜是我做錯了,我不該動手,來。”他抓起她的小手,“你也打我,哥哥絕對不還手。”
徐登鳳一撇嘴眼淚就下來了:“我以為你討厭我了。”
周澤趕緊抱著她哄著:“怎麼會呢。一家人哪有那麼容易散的。”
他昨夜和朱煜勘察了現場,火源的確不在灶台,換而言之,是有人蓄意放火,就是衝著房間裏的人去的。他的腦海裏總是閃過徐登鳳的這張臉,明明不該想的,可是,有些事情就是這樣。
就像疑人偷斧的典故,你隻要對一個人存了疑心,那她再做什麼都是徒勞。
朱煜很肯定地告訴他,不可能是小猴子。
黑燈瞎火,男人們大都去了鎮上,老人孩子又歇息得很早,實在是人證物證都沒法找,究竟是誰放了這把火呢?這個人又有什麼目的?
雖然徐登鳳有不在場證明,而且還是最德高望重的太奶奶給她作證,可周澤心裏總閃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他無法忘記黑夜中她那雙麻木不仁的眼。
雖然不知道她到底怎麼了,可她說要在死之前告訴自己,這把火不是她放的。究竟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還是利用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周澤暫時將內心的想法摁下,比起毫無證據的責備,他更想引導徐登鳳向善。
這些年她一直在逆境中前行,為了生存耍點手段周澤也能理解,但不能失了良心。
物質重要還是精神重要?飯都吃不飽談什麼聖賢書?養豬隻能溫飽,要想中國的整體水平提高,那就要做到國民的整體素質提高,讓更多的人去接受教育。
他的心裏有了更大更遠的抱負。
徐登鳳難得表現出屬於這個年紀的單純,眼裏都是無助。
周澤幫她擦幹眼淚,語氣溫和的問道:“到底怎麼了?幹嘛說要死了?”
徐登鳳歎了一口氣,然後臉色突然慘白,連大氣都不敢喘,周澤忙問怎麼了。
她委屈的看著他:“不知道為什麼,我今天醒來下麵流了好多好多血,我要死了。”
周澤愣住,一下明白過來:“第一次來嗎?”
“這個還能來幾次?那麼多血,我可能今晚就要死了,等我死了,錢隻能給你一半,另一半我要給朱煜哥,他過得比你苦。”
周澤將她打橫抱起,放到椅子上,倒了杯開水:“慢慢喝,我等會就回來。”
沒一會兒,他就開著他的那輛小轎車回來了,隻不過副駕駛上還有個很好看的女人。
徐登鳳記得這是周澤的對象,劉美玉。
劉美玉穿著好看的白色絲綢襯衣,藍色闊腿褲,白色小皮鞋,手裏拎著一個好看的白色小包,像是年畫裏走出來的姑娘,徐登鳳有些移不開眼。
劉美玉衝她熱情地打招呼,周澤也沒進來,傻笑著去隔壁廚房忙活,廚房還沒蓋好,可朱煜給他用幾塊磚頭壘了個簡易的小灶台,他隻要坐在小板凳上就能實現煮麵自由,他簡直喜歡得不得了,要真是弄上大灶台,他還搞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