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說啊，築基失敗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兒。”
“失敗兩次嘛，說實話，也不算罕見。”
“但是三次...”
身著青衣的老頭撚著花白胡子，斜眼瞄了瞄老舊櫃台外低頭愣愣坐著的年輕人，忍不住歎了口氣。
尋仙千年，仙蹤難覓，這世上的修行之路，自然不像山上流溪，山下成河那般順暢。東西南北中五大域，縱橫何止千萬裏，無數人一頭紮進修行界苦登仙峰，卻終不見幾人能得長生。
正如千峰宗山腳下那塊望山碑上刻著的勸返詩——“仰觀千峰遮重雲，回首俗世凡眾生，喜愁人間一甲子，孤苦登山數百年”。
“可若是就這麼卡在築基，我心有不甘。”
回話的年輕人腦後紮著小辮身穿麻色布衣的，此刻正兩肘支膝，坐在磨得發亮的竹凳上，手中盤弄著一個繡金絲的黑錦袋。
“老夫我還不甘...成了個賣貨郎呢！”
剛才還溫言細語的老頭，像是被刺激到，語氣一下子重了起來。
“你巫小愁才算個什麼角色？就在這說不甘二字！”老頭站直了身，伸手指著年輕人罵道，“宗裏青年俊傑數都數不完，用得著你來不甘？”
說著，老頭還揮手將不小心撚斷在指尖的胡子砸向櫃台那邊的年輕人。
年輕人似無察覺，也沒說話，撇著嘴聽老頭繼續罵。
“整整三副築基靈藥啊！三副啊！”罵到這裏，老頭手作劍指連連隔空狠戳名為巫小愁的年輕人，仿佛恨不得兩指間能射出無形劍氣一般。
“老頭子我都覺得心疼！”
接連幾句喊罵，老頭的臉也有些漲紅，大鼻子隨著急促的呼吸一縮一張。
而巫小愁此時已經將剛才把玩著的黑錦袋掛回了腰間，雙掌托腮，一副你且罵我且聽的模樣。
一直到老頭罵完了，他才開口回應道。
“別說了，王師伯。”
因為手撐著臉，巫小愁說話時王師伯看不見他的表情。
而被稱作王師伯的老頭，卻突然把聲音壓了下來道“說了多少次，別叫師伯，叫王掌櫃！”說著瞄一眼門店，歎了口氣打開櫃台小門，拉了條竹椅坐到巫小愁跟前。
“伸手！”
巫小愁聞言坐直了些，無精打采的伸出一隻手遞了出去。
王師伯接過那隻白淨但略顯消瘦的手，兩隻並攏的幹枯手指搭在了腕上。
片刻無言，王師伯將巫小愁的手推了回去，歎息一聲道。
“沒走那些不能走的路子，算你聰明。”
巫小愁聞言眉頭一皺，斜眼看向王師伯想開口說話，但對方正閉目思索，巫小愁便又將話語咽下，神情複雜的扭頭看向店外。
二人所在的這家店鋪，是千峰宗內眾多坊市中，山間坊市的一家雜貨小店。給宗門繳了年貢，便在這坊市做些收貨又轉賣的小生意。店主自然是巫小愁喚作王師伯的老頭子。
此時已是日落西山晚霞千裏，坊市街上隻有匆匆路過的寥寥幾人。
兩人就這麼一個閉目一個發呆，直到斜陽終於落進遠處山中，碎成幾處山腰上的點點燈火，但店內還未點燈，顯得有些昏暗。
昏暗之中，王師伯先開了口。
“小愁，這些年我也是把你當親子侄了，聽我的，這基就別築了”
巫小愁抬手揉了揉額頭，沒吭聲。
“以你這煉氣九層去俗世，不說人間權勢，也能富貴一生了，”說到這，王師伯捋了捋胡子，略加思索後繼續道，“或者上次我說的那門親事，其實也算得上——”
可話沒說完，巫小愁卻已經站起了身來。
“王師伯，天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話音未落，他已經邁步走出店門。
“唉！你等等，我還沒說完呢！”
見巫小愁說走就走，王師伯也急得站了起來，出言想要叫住他。可巫小愁邁過門檻便腳下生風，走得極快，顯然是使上千峰宗煉氣弟子趕路術法風行步。
“叫你等等啊！”王師伯提高聲音又喊了一聲，但還是未見巫小愁止步，便追出門外繼續喊道，“巫小愁，你的養血草忘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