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一個晚上,累得腰酸背疼,頭暈眼花,我剛想去醫生值班室躺會兒,口袋裏的拷機就嘀鈴鈴地響了起來。是陳豪傑打來的。
陳豪傑是我大學時同床不共枕(我睡上鋪他睡下鋪)的同學,畢業後就去了一家醫藥公司搞銷售,現在是公司的銷售經理,這幾年在醫藥界縱橫馳騁呼雲喚雨,可謂春風得意,狠發了一筆橫財。
嚐到了甜頭的這小子,並沒忘記我這個落泊中的兄弟,總是苦口婆心的勸說我棄醫從商,儼然當年的政治委員勸說敵偽份子:這年頭做醫生還不如去街頭擺地攤,拿手術刀還不如去拿理發刀,辛苦不說還常遭人謾罵,不被人理解,一個月就那一二千塊錢工資,比民工還不如,比歌廳小姐一夜的小費還少,這是在浪費青春慢性自殺,不如早日棄暗投明,下海和他一起大幹一場。
他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待到唇幹舌燥之際,看我還是無動於衷,實在是不可救藥,才失望地停止他對牛彈琴般的策反工作。
之所以婉言拒絕,我總認為,人活著就得為自己的理想信念而活,要活得有意義有尊嚴,不能一味地去追逐金錢享樂,醫生這職業古老而神聖,能更好的體現出自己的人生價值,實現自己穿開襠褲時就有的夢想。
盡管自我感覺不錯,但說這話時總感覺自己有些底氣不足,好象隻是在為自己的堅持勉強找個借口而已,好象吃不到葡萄的人總會找個葡萄太酸不好吃等理由來敷衍搪塞一下。
我在護士站給陳豪傑回了個電話。
“小子,這麼早找我,有什麼事哦。”
“沒事誰愛來醫院哦,江大醫生,我現在就在你醫院的門診大廳,你過來一下吧”
我掛了電話,對值班的護士李婉婉打了聲招呼,朝醫院門診大廳走去。
他遠遠的看見我就招手,等我走近了,他便點頭哈腰的給我敬煙。
我擋開他遞煙的手,“我早戒了,兄弟之間用不著這一套,說,這麼早來找我,有什麼事啊?”
“嗬嗬,是個好孩子,連煙也能戒掉,不錯不錯,是什麼時候開始從良的?”
“說事,我忙著呢,沒事我走了哦”
我們總是這樣,見麵總要針尖對麥芒地打陣嘴仗才痛快,我強忍住笑,轉身裝要走狀,
他猴急,一把抓住我的手。
“三天不見,脾氣倒見長啊,要是哪天做了主任還不鼻子翹上天呀,你對病人就這態度嗎,當心我院長室投訴你,嗬嗬,我問你,嫂子還在婦產科嗎?”
“幹什麼,不會又是人流吧?”我粗聲問道。
這小子賊頭賊腦的回頭望了一下,“你嚷嚷什麼,就不能小點聲啊。”
“喲喲,臉皮倒是薄起來了嗬,這種缺德的事你不要再找我了,我可不能再幫你,你小子太不是人了,自己造孽還要拉上我墊背,真是的。”
上次也是這小子,帶一姑娘來做人流,做完後醫生建議留院觀察一天,你猜這姑娘怎麼說,“不行,我還要去學校上課呢,這最後一節課很關鍵,老師要劃重點,明天就要考試,不及格畢業證都拿不到了”。我差點沒讓這學生妹給氣死。
“老兄,我不找你我找誰去呀,誰叫我們是同床的兄弟呢,這次的事是朋友所托,絕對和我沒關係,我向毛主席保證。”
“誰信呢,不是你的你瞎起什麼哄。”
“你愛信不信,我告訴你實話吧,是我老板的,搞不清是‘二奶’還是‘三奶’,我也是臨危受命,勉為其難,看在多年兄弟的情份上,你就再幫我這一次吧。”
“不是在為自己找借口開脫吧?你們這些敗類,也不知糟蹋了多少良家少女,真是造孽。”
“我向毛主席保證,如果我說假話欺騙革命群眾我就天打五雷轟。”
“好了,大話不要說了,毛主席他老人家聽不見了,說好了,這可是最後一次哦,下不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