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造了什麼孽呀,老大已經走了,你還欠這麼多錢”,陳路站在一旁低著頭,眼神茫然,這不是她該說話的時候,陳路的母親坐在木質沙發上,自顧自碎碎念著,“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女兒”“欠了那麼多,怎麼還得了哦,怎麼回事啊,你都買了什麼啊,你媽我可怎麼辦,家裏沒錢了,能問誰借……”
“你別管了,我自己會還”陳路攥緊了拳頭,堵了一口氣。
“我不管你,你……你拿什麼還,你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樣了”,陳路母親聽到這句話後猛得抬起頭瞪大眼睛,死死得盯著她。
陳路急促得呼吸著,呼呼的,鼻子帶動下巴一動一動的,攥緊的拳頭在不自覺的抖動。
“自從你說要在家寫那狗屁小說,門都不出了,天天窩在房間,在家也就算了,有什麼需求你要貸款,還貸了那麼多萬,你真是瘋了”
“你不知道家裏的情況嗎”
“你爸天天早出晚歸出去做小工,我天天幫別人做手工活”
“老大走的那年,在醫院受了多少折磨,花了多少錢”說著,陳路母親的聲音越發得顫抖。她聽到自己聲音顫抖之後,頓了頓,減緩了語速,希望能壓抑住自己的情緒。“該怎麼辦啊”
陳路也聽出了顫抖的聲音,一切的緊張和怒火瞬間煙消雲散,抬起頭來看著母親,眼神也變得溫柔多了。“媽,我自己會想辦法的,你別著急,我回房了。”說著陳路轉身回了自己房間,關上門。母親一個人坐在沙發上,雙手無力得垂放在兩側,眼神呆滯得看著前方,麵無表情。
陳路盤腿坐在床上,打開電腦,看著顯示屏上的第二百四十章節,滑動了一下,又怔怔得盯著屏幕了,她現在什麼都不想思考,一切空白得剛剛好。
這本書陳路斷斷續續地寫了兩年,現在還沒有連載完,因為她寫作非常看重狀態,一旦被外界環境打擾了,她就無法寫作,因此經常錯過全勤獎。
至於她寫的小說,訂閱人數也一般般,每個月靠著訂閱數據過日子,稿費也屈指可數。
畢竟目前是刷小視頻的年代,已經沒有多少人會看文字小說,大部分人都沉迷於視頻解說、電影解說的快感,小說這個東西已經遠離了現代生活,也隻有像某餘、某馬等著名作家才能得到大眾青睞,作品被翻牌成影視劇,大部分的作者都是入不敷出,靠著一點全勤獎在老家的房子裏發黴發爛。
陳路的大哥叫陳碩,在兩年前經曆了一場車禍,脊椎斷裂,顱內大出血,肇事司機逃逸,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在醫院搶救下,暫時脫離生命危險,但是還是在ICU連續住了一個月,還是撒手人寰了。因為沒有醫療保險,一切費用都是家裏承擔的,這場車禍給這個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如果這是尋常的事,對她這種經曆過生死的人來說便不算什麼,但如今是活著的人,受著更為痛苦——沒錢的折磨,她曾無數次想,希望是她代替老大死去,無能又受折磨的便不會是她了。
每每想起大哥,陳路總是心中一陣絞痛,呼吸急促,可能心痛不是單單一個形容詞,而是一種生理感覺。
當初陳路剛畢業說要回家寫小說的時候,大哥並沒有反對,並表示非常支持。
可是自從大哥出事之後,陳路的生活一下子陷入了穀底。
穀底不隻是黑暗,還有壓迫到無法呼吸、失聲、惡心、顫抖。
如今這種情況對她而言,什麼都不思考就已經是最大的恩賜。
陳路一家人因大哥的事情陷入了一種靜默的氛圍,大家都默認不會提起大哥,但在她去世後的一年裏,她的母親每次叫她吃飯總是叫她陳碩,好像母親的心裏隻有大哥這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