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青十五年,皇帝魏尹,愚鈍不堪,斬殺多名朝廷重臣,其中就包括了何方堯一家。四月中旬,魏尹無原懷疑何家叛變投靠秋淥,於是派兵捉拿何方堯,下令滅滿門,一個不留。何方堯寧死不認。“陛下明查!我何家從未有過此等叛離家國的念頭,多少年來我們對皇室鞠躬盡瘁,從無怨言,到了您這裏為何就要給我們扣上叛變的帽子!您這樣讓先皇作何感想!”“用先皇壓我,沒用”魏尹說著,轉身對帶頭的人說“全殺了,一個不許留,叫我發現了有餘黨,你們就得提頭來見”然後就頭也不回的跨出門檻,任憑院內人哭喊無數,全然不顧。
鬧劇,一場天大的鬧劇。何家很快覆滅。又下起雨來,衝刷那些屍體,雨水被染成了血水,越來越濃……
事後士兵在雨中排查,如果發現活口就再殺。排查,也隻是把那些屍體挨個捅一刀,跺幾腳。何也沒死,他神誌不清,渾身血跡,如果不動的話和死人也沒什麼區別。慢慢就到了何也那裏,那士兵拿刀捅到他的腹部,他忍住了。他忍著肉被刀絞的痛,沒有什麼聲音,沒有什麼動作。士兵踹了他幾腳,最後踹的他翻了個麵才走掉。等到士兵們以為完事走人之後何也逃走了,他跑到宅子後的樹林裏不住地嘶吼,發泄心中的不甘,淚不住地流。雨打在他臉上,淚伴著雨落下,從脖子,到胸口,再到腹部的傷口。
“哭吧,孩子,哭出來會好受一點的”
雨,下了一天一夜,何也逃了一天一夜。他沒有停,也不敢停,他怕一停下來自己又會被捉回去看著家人麵目全非的遺體,回憶起他們的哀嚎遍野。所以他一刻也沒有停,下一天一夜的雨,他就跑了一天一夜,好像感覺不到累。
一直到寒青門前,城門敞開,竟無人看守。他跑出去,在剛踏出城門幾步終於昏死過去,迷迷糊糊地,他看到一個騎在馬背上的人影,一身金衣。“他受傷了。將他帶回我寑殿……”這是他徹底暈倒前看到的最後一個人,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然後什麼都不知道了——
再醒來時他發現自己身上纏著繃帶,躺在不知誰的床上,再一看蓋在自己身上的被褥,金絲綢緞,繡著溲疏花“溲疏…”代表忠誠的花,何家宅子裏養的大多是這種花,何也聽父親說,這些花還是曆代皇帝贈與家主的,借喻何家對魏皇的絕對忠誠……現在看到它,卻已是生生的諷刺!但,是誰,又為何要在被子上繡溲疏呢?
他正疑惑,突然聽見門口有人說話“醒了?”聽語氣,純淨稚氣,大概是個孩子。何也扭過頭想看看那人什麼樣子,卻呆住了。麵前的是個男孩,看起來十五六的年紀,黑紫的發絲垂在肩上,五官不是有棱有角的,而是那種圓潤一些的娃娃臉,眼睛很亮,也有獨屬於孩子的純真。他看何也的眼神明顯多了一絲憐憫和不解“你叫什麼名字?”男孩走近,開始質問何也“為何一身傷出現在我寒青城門外?”“你又是誰?”“現在是我在問你,先回答我的問題我再考慮回不回答你”倒是個倔強孩子……何也思考著,現在是魏因剛宣布何家被滅的時候,所以絕不能暴露真實身份,那他就需要捏造假身份,查無此人的那種假身份……“喂,你有在聽我說話嗎?”男孩拽拽何也額前一縷頭發提問“我叫裴渝……郊外逃荒的”“既是逃荒,為何滿身是傷?”“路上遇到了強盜,被捅了幾刀流了點血”何也的回答輕描淡寫,他也意識到這點,太假了,假到他自己都不信自己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