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縣一中門前,一架國產的比亞迪穩穩停下,副駕駛的門被人推開,從車上走下一個麵容姣好的女人。
女人踩著一雙黑色亮皮馬丁靴,身著淺藍色的印花體恤,體恤下擺隨意地紮進漆白的牛仔短褲裏,紮著個丸子頭,額前稀稀疏疏遮眼的碎發,被女人用一個可愛的小兔發夾別住,搭配上簡單精致的妝容,盡顯俏皮可愛。
女人步至門前,敲開門衛室的窗,入目是記憶中熟悉的麵容,女人笑靨如花地對值班室裏雙鬢染白的衛門,揚著手中的學生證“王伯,好久不見,還記得我嗎,我是安安啊。”
被叫王伯的人一時沒反應過來,拿著女人遞給他的學生證,仔細比對眼前女人和照片上女孩的樣貌,目光落在下行名字處,嘴裏念念叨叨了一會兒“貝安安,貝安安,安安…”忽然一拍腦袋,旋即笑道“想起來了想起來了,這不是當年17班那個搗蛋鬼,貝安安嘛,哎喲我這腦袋,年紀大了都記不清楚了。”王伯轉而又看向貝安安,一雙飽經風霜的眸子中盡是感歎“幾年不見,都長這麼大了,成大姑娘咯。”
貝安安也笑著侃道“可不是嘛,再過個兩三年都快成老姑娘了。”語畢,兩人四目相對都笑了起來。
小聊之後,貝安安按要求做了登記,隨即步入了這個,載滿了她整個青春回憶的校園。
伸縮門打開的瞬間,貝安安有種物是人非的複雜情感。
校園依舊是曾經的模樣,教學樓前滿排的桂花樹,科技樓後熟悉的小花園,食堂二樓飄香的飯菜,隻是我們,卻不再是當年意氣風發的少年了。
思及此,貝安安不禁心生感慨。
時間,過的可真快啊。
——
走進曾經熟悉的教學樓,推開3406室的門,辦公室靠裏的位子上,女人正認真批改卷子,聽到動靜後抬起頭,那張本嚴肅的麵容,頓時笑顏逐開道“呀,小安來了。”
貝安安溫和的笑了笑,溫順乖巧道“徐老師,好久不見。”
徐老三步並作兩步走過來,貝安安張開雙臂,輕擁住她,徐老抱了一會又抬頭看看,不斷用手輕拍著貝安安肩頭,邊點頭道“長大了,長大了。”
徐老拉開身旁的座椅,示意貝安安坐下。
兩人許久未見,這一見麵,便都有著傾訴不完的思念。
徐霞是貝安安的恩師,也是一位教齡二十多年的鄴縣中學德高望重的高級教師。
貝安安認真聽著,徐老津津樂道講述,自己當年的頑皮劣跡。
徐老的桌麵一如往常的幹淨整潔,就如同她本人那般,偌大的台式電腦前,隻簡單的擺放了些紙筆水杯,左手邊是一摞待改的卷子,而與此相對的右邊,是一個相框。
那是貝安安他們,當年的畢業照。
相框裏,少年漫不經心的笑著,依舊是那股桀驁不馴的勁頭,而那雙漆黑的瞳仁裏,卻無名多了一些溫柔,落在前排女生的後腦勺上。
貝安安看著相框中熟悉的麵孔,回憶如潮模糊視線。
——
2014年,秋。
夏末秋初的陽光依舊似火,貝安安站在看台上,額前的劉海早被汗水浸濕,乖巧地貼在額頭上。
看台下的運動場上,是少年們肆意飛揚的身姿。
貝安安抬手看表,大概十五分鍾後就是高三男子1500米決賽了,貝安安看著眼前的賽道,心頭浮上一個名字,她微揚嘴角,小聲而溫柔的自語道“加油。”
彼時,貝安安頭上落下一片陰影,少年身上熟悉的洗衣粉味隨即而至。
薑程駱遞過去一瓶周身冒著霧氣的礦泉水,
“在看誰呢?”
貝安安接過,“看帥哥”
男生輕笑一聲,非常不要臉地自誇道“帥哥啊,這不是有個現成的嗎?我不介意你盯著我看的,別害羞。”
???
此時貝安安心裏隻剩疑問,順帶的還有那句,
您有事嗎?
她偏頭看去,男孩依舊是那副懶懶的眉眼,垂下的視線裏透著一股調戲之意。
貝安安擰緊瓶蓋,順著他的話開始陰陽怪氣。
“是是是,你最帥,大帥哥,你往那一站都能直接帥瞎我”貝安安看著他,繼續道“哇,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帥的人啊,這也太迷人了吧。”
薑程駱也不惱,就這麼單手撐著自己的腦袋,看著她鬧。
“那我這麼帥,你要不要考慮考慮,當我女朋友。”
依舊是那樣漫不經心的調笑語氣,貝安安同樣不過腦地回應“行啊,你要是待會比賽拿了第一,我就考慮考慮。”
薑程駱喜歡貝安安,這是人盡皆知的事實,他對她的特殊與偏愛,也是眾人看在眼裏,豔羨不行的。
像這樣打著擦邊球的告白,以前不是沒有過,但像今日這般直接正麵的回應,還是第一次。
沒有意料中的沉默,也沒有假裝沒聽見地轉移話題,一向如魚得水的薑程駱,少見的失策了。
一改常態的隨意,薑程駱從未有過的拘謹起來,神色認真,眸子深沉,小心試探的開了口。
“貝安安,你是認真的嗎?”
女孩帶著笑意道“是,所以,你要加油。”
聽到心中想要的回應,薑程駱心上緊繃的弦一鬆。
“那必須啊,輸了可就沒女朋友了。”
起跑線上,男孩轉向看台,看了一眼女孩所在的方位,眼神堅定地看向前方。
驕陽當頭,耳邊呐喊無數,風聲灌滿耳廓,汗水如雨隨風滴落,薑程駱的心中卻隻有一個念頭。
拿第一。
貝安安站在看台上,雙手緊扣比他還緊張。
薑程駱這組偏是所有組別裏,看頭最大的一組,被熟知的人都調侃為“死亡組”,組內盡數都是體育生。去年縣運會男子1500米第一的郭文,名冊上1500米的紀錄保持者江夏承,也都在這組。
別說薑程駱了,貝安安都替他捏了一把汗。
可他答應她了,他說會贏的。
會嗎,會吧。
畢竟,薑程駱可從來都是,說到做到的。
他說會贏,那就一定能贏。
比賽的最後,薑程駱已經沒辦法看清前方的跑道,他全憑著自己的一股勁,一直加速往前衝,他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勁頭,隻是督促自己不能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