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人，夜訪東山，有何貴幹？”
劉豪恩猛得一僵，轉身看向來人。
那人還穿著來時的一身夜行衣，平日裏被紅袍襯出的溫沉變得壓抑，偏生含著笑注視你的眼睛，好像摧毀世道的魔神。
劉豪恩驚恐地睜大雙眼，難以置信地說:“是……是你？！”
聞言謝裕笑得眼角都彎了下來，發出來自惡魔的呼喚:“劉大人還記得謝某，實屬謝某之榮幸。”
劉豪恩眼前的笑臉與多年前的那張重合——那人一身紅袍，站在數以萬計堆疊不清的屍體後，透過淩亂的滿是血腥味的沙塵，俯視他們這些流浪的人。
好像不染塵埃的神，無情的審視你的罪行。
那是時老將軍生命中的最後一場戰役，是所有魏國人的噩夢。
“謝大人，我們按照您說的，放走了附近的村民……”
戰役結束，謝裕站在屍山血海邊，聽著身旁人的彙報——那是他為數不多直接參加戰爭的一次，作為一個背後的謀略者，他全程沒有露麵，死去的魏國將士們甚至不知道那群該死的梁人為什麼突然換了戰術。
這比想象中容易的多，因為那個懦弱的、國舅的二兒子，不知出於什麼原因謊報了敵方人數，讓他們突襲得非常成功。
但不可否認他確實是一個優秀的謀略者，就算沒有那個懦夫推波助瀾，他們也能打出現在的結果，時間問題而已。
身旁人的話被打斷，一個身上還沾著血的士兵快速跑到他麵前，雙手抱拳道:“大人，我們搜查過魏軍的軍營，發現不明人員六人。”
“他們其中四個交代自己是趕去京中赴考的窮書生，因為戰事被封了路，沒處去，被魏軍好心收養，暫住在軍中炊事部幫忙的。”
謝裕不在意的揮了揮手:“放走罷。”
“是。”
謝裕緩緩抬步，走到了一片空地上，地上躺著一把閃著寒光的刀。這是那一站的統領、現在的老將軍身死的地方。
沒有屍首，隻有一捧浸滿血的沙。那位威名赫赫的將軍被炸得灰都不剩，哦，或許還有一些破碎的血肉，掉進了萬人屍堆裏，無人知曉。
謝裕從旁邊捧了把還算幹淨的沙，蓋住了血的痕跡，然後起身，從一旁的人手裏接過一壺不知名的酒，就著水囊灑在了沙地上。
旁邊的小士兵是新來打下手的，沒聽聞過眼前這位的厲害可怖，隻覺得這個長得像仙人一樣的人看起來很溫和，是個好相處的，雖然他的行為有些奇怪。
小孩子這麼想，也這麼問了:“大人，你在做什麼？”
謝裕把水囊還給他，轉身往營帳走去，沒頭沒尾的來了一句:“他是魏國人，也是血魄的將軍。”
而劉豪恩，就是那六個僥幸存活的其中一人。
記憶收攏，劉豪恩向四周看了看，強作出一副凶惡像:“你想做什麼，這裏可是魏軍軍營，”說著，他又像自我催眠般重複著“對，這裏是魏軍軍營，你做不了什麼。”
謝裕淡淡收回打量他的目光，看著朦朧的半輪月，平靜道:“我沒想做什麼，”又轉過頭來淡淡的笑了笑:“剛好經過，看見老朋友，順路來打聲招呼罷了。”故意把“老朋友”咬得重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