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化城外,天高雲淡。留守大人上任伊始,連續幾件深得民心的新政給這座暮氣沉沉的城市重新帶來生機。出城向西三裏是幾條鄉路的交彙處,岔道口往東是一條不算寬但兩人多深的河道,左方一片闊葉叢林向遠方延伸。
空氣中有了一絲涼的意思,所以酒在這個時候顯得十分貼心。一大口下去,肚子裏馬上就暖和起來。
李世民望了眼衣衫單薄的翟氏,心裏有些嫉妒那個不知何處的翟長孫,人不在,妻子卻有人幫他照顧得好好的。“我的小澤現在哪裏,她冷嗎,孤苦伶仃的她是否還在傷痛欲絕?”
酒的味道,對於前世的李瑉來說,除了苦辣再無其他。
但對現在的李世民來說可是大為不同:香、醇、過癮,尤其是能令人忘憂。
清醒時的李世民感覺自己最像是李瑉;而醉後,李世民卻覺得自己就是唐公的次子,一個無憂可慮的公子哥。
酒是什麼?是感覺,是心情,一絲一絲的辣掩蓋了心中的苦,熱從胃裏竄到臉上,泛起激紅,隻是心底有一絲淡淡酸意卻總是揮之不去。
李世民看了一眼站在水邊的翟氏,低沉道:“給她一件披風。”
李孟嚐親自執行,現在他侍衛長的日子過得可是有滋有味。當初李孟嚐雖被李淵提為隊正,但實際上手下就柳生這一個兵,而且柳生自從知道被自己騙了以後就說什麼也不聽命於李孟嚐。現在好了,又精選了這二十名侍衛,直接令李世民的手下隊伍擴編十倍,手下有兵的官兒才算名副其實啊。
不過眼前,那二十名新侍衛的臉色可遠不像他們的隊正那般愜意。
陪著留守大人的二公子在城外站了整整三天了,什麼事情也不做,就像木頭樁子般戳著,而且還不許問為什麼。簡直就像獵人熬鷹一樣啊!
腳麻腿木不算,三天始終像啞巴一樣悶著也讓人崩潰啊。
但沒人敢將怨言說出口。因為那個叫柳生的夥長忠誠得堪比一條老狗,任何不利於公子的言行若被他知曉,那直接等於公子知道了。昨天就有人因此受罰,從早到晚就不停重複那一句不該說的話,最後到太陽西落時,這倒黴夥計竟吐了自己一身。
而那個美豔少婦也很是古怪,抱個小娃一動不動,死死盯住那片闊葉林和那幾條基本無人的岔路。
都等著看神仙下凡嗎?
真是莫名其妙。這世道,人都他媽的瘋了。有的是餓的,有的是被逼的,更有的是天生的!
“孟嚐,今天你去賬房那又支了多少銀錢,加在一起夠咱們這二十來人幾天用的?”
之前,當親衛們第一次聽到李世民這般詢問銀子的話時都很興奮,以為很快就有打賞下來。可一直盼到第三天頭上了,李隊支出來的銀子也絲毫沒見有要賞下來的意思,弟兄們巴望的心早就他娘的麻木了。
“今天隻給了很少一點兒,賬房說公子您這個月的月錢都已經支光了,如果您還想支的話就須向唐公請示!”
李世民捧起酒袋子又是一大口。李孟嚐看得心裏一哆嗦:加一起已有三碗了,這個時候若是哪個沒開眼的不小心,那就隨他倒黴去吧。
“十天,夠不?”
“夠。省點用,夠十五天。”李孟嚐一字一句,異常謹慎,務求言簡意賅。
酒袋子被甩到一名親衛的懷中,那個正溜號的家夥差點兒被打個跟頭。
李世民手提三石硬弓向前走了幾步,對著遠處樹林搖曳的枝葉一氣發泄了整整三壺箭矢,這份超人的膂力和操蛋的無聊再次令親衛們五體投地。
“換了以前,一石的弓發空一壺箭,胳膊就已經發軟了,現在這副軀體還真是不了得啊。唐公運力的訣竅也與眾不同,繃起弓弦來更加平穩順暢。”李世民滿意地呼了一口氣,覺得有點渴,拿過酒袋子又是一大口。
“孟嚐,三天了,就這麼幹等下去不是辦法,會不會是消息沒傳到啊!”
“很可能,公子。這事兒唐公他老人家不牽頭,單憑咱們自己隻能找府裏的人來向外發消息,而且還要顧及影響,不能大張旗鼓的做。但府裏的人和咱們一樣都是新來弘化,兩眼一抹黑,急切間找到的傳信通道未必有效。”
李世民點了點頭。“老爹把任務派下來,不幫忙也不指點,這麼長時間了還不聞不問,看來這是在考教我啊。”
他琢磨了會兒,一抬頭,卻發現其他侍衛們都是無精打采的模樣:歪著身子叉著腿,或垂著腦袋,或望天,個個都在魂遊他處!很明顯,這些人都是在命令之下不得不站在這裏,卻沒有一個人在真正執行著自己分派的警戒任務。
“看來他們不過是將我當成一個隻知道吃喝玩樂的紈絝少爺,我吩咐事情,他們沒一個盡心盡力的。這可不行!”
李世民不動聲色地向四周掃視了一遍,突然道:“孟嚐,你不是和我提過,前些日劉都尉和長孫先生清剿弘化周邊匪禍收獲不小嗎?現在你帶上人,向他們要幾個本地綠林道的頭目回來。”
李孟嚐有些遲疑,撓了撓腦門問道:“若是府裏不同意,那屬下該怎麼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