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一聲沉雷般的戰嚎,一支長天巨槊裂空上揚!
“嘩!”十八麵血腥戰旗破風齊展。密林壯闊的大隋弩軍陣前,百名悍將同時高揚長槊,齊聲厲吼:“射!”
霎時萬弩鏗鏘,無數羽箭驟然離陣,如一團蔽日遮天的黑雲,突然降臨在遼闊平原的上空。一支支鐵羽凶矢憑著嗜血的靈性,在空中劃出絲絲完美的拋射軌跡,尖嘶著撲向遠處如海潮般湧來的叛軍大陣。
大業九年,隋帝楊廣再征高句麗。六月,正值大軍摧枯拉朽進逼敵都之際,驚聞後方總督糧草的禮部尚書楊玄感起兵造反。糧草斷供,百萬大軍直接被扼住了咽喉。帝震怒,舍棄遼東,回師平亂。
……硝煙漸散,血落馬蹄。
“宇文老賊,此仇不共戴天!一息尚存,挫骨揚灰!”回望血肉橫飛的沙場方向,浴血突圍的李瑉恨徹骨髓。李瑉的父親李子雄原是大隋的左武衛大將軍,因受天子寵臣宇文述的構陷,被削職問罪。李子雄無奈之下,舉家投了楊玄感。此役隋軍勢大,叛軍主力被迫向西撤退,李子雄率部奮力阻擊掩殺而至的隋軍,兩軍接陣未過太久便英勇壯烈。
“李郎,挺得住嗎?還是先尋處密林,我先幫你把傷口包紮一下,然後再想想去哪吧。”望著重傷欲墜的丈夫,韋氏心如刀割。突圍時,韋氏因緊隨丈夫馬後,來自正麵的攻擊大都被李瑉承接下來,所以此刻她的情況要好得多。
李瑉的征袍如飽吸鮮血的螞蝗,濕淋淋粘呼呼地貼在肉皮上。劍眉下一道兩寸長的創口,汗珠正顆顆地從皮膚下滲出,成串地沿下巴滴落,淌過傷口蟄疼鑽心。
“去哪裏?”李瑉四顧茫然。
突圍之後,他身邊僅餘妻子韋氏一騎。叛軍主力雖成功走脫,但大勢已趨末路。造反是抄家滅族的重罪,至親好友皆受牽連,天下雖大,卻無一安身之所。
顛簸的土路殘忍地撕扯著李瑉身上每一處傷口,這令他不時緊咬牙關。
韋氏心痛不已,美麗的雙眸噙著淚水,輕聲道:“我有一姐妹紅拂,在馬邑郡,仗義豪俠,一定會幫到我們。要不,先到她那躲一躲?至少先把身上的傷養好再說。”
紅拂?
李瑉還是第一次聽妻子提起這個名字,他與韋氏成婚尚不滿一個月就猝不及防地被卷入楊玄感的軍變,所以他對妻子的親友相知甚少。李瑉是北疆的軍中長大的,除了在幽州鎮守的左武衛之外,他交遊並不廣闊。此刻馬前雖然有數條岔路,但真正屬於他能走的,除了馬邑卻沒有第二條路。
遙遠的天邊一聲悶雷滾過,緊接著一道厲閃劃出。
“駕!”李瑉用僅存的一點氣力夾馬抖韁,直奔跌宕延綿的群山。
八月,烈陽仍具餘威,但勢已不久矣。每每風起雲湧,便立成重重鉛層遮天蔽日之狀,大地林動草驚。
從中原的虎牢關到邊關馬邑路途遙遠,此時這對年輕的患難夫妻終於行至與馬邑相鄰的樓煩郡。辛苦跋涉和躲避重重關卡使李瑉的傷勢不但沒有好轉,反倒日趨惡化。他無力地按著馬背,不停地咳。
韋氏的嬌容日漸清減,柳眉愁蹙,夫婿不斷惡化的傷勢令她心焦不已。
昏暗的蒼天把大地罩得窒息。
忽然,一串急驟的馬蹄聲劃破頹唐的沉靜。李瑉回頭,隻見路的盡頭一騎奔馬絕塵而來,馬速極快,一路揚起半人多高的塵煙。眨眼間,又有一騎出現,緊緊綴著前麵急速飛馳的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