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荷蘭還被稱作尼德蘭的時候,在黑死病還沒有席卷西方的時候,麻風病是西方人主要的不治之症,教會對此的做法也很簡單,這一方法到現在我們也在使用,那就是隔離,將病人與健康的人隔離開來。那時候的醫院還不承擔著控製疾病的功能,醫院隻是人們隔離病人的機構。這一方法也被用於瘋人的處置,人們會驅逐瘋人,會將他們與自身隔離,這便是愚人船的誕生。愚人船將這些瘋人帶往另一片大陸,這些瘋人不知道自己將前往何方,正如這些瘋人一旦下船,人們不知道他們來自何方一樣,瘋人們在兩個不屬於自己的不毛之地來回穿梭,他們是旅行的囚徒,隻有在不斷的漂泊中才有他們的真理與故鄉,他們是一群陌生之人前往陌生之地。
圖斯卡特在圖書館已經待了半年了,在寂寞荒涼的心裏,他等待著一場意外且輕鬆的死亡帶走自己的生命以及自己所有的痛苦,他還在渴求著見到少女,但希望越來越渺茫,人們已經在討論如何驅逐圖斯卡特了,他時間不多了,半個月後,人們就會在沉默中達成一致,那時候,圖斯卡特就再也沒有機會見到自己的心上人了。
圖斯卡特如今終日在圖書館等待,他時常思考上帝,祈求上帝能夠降下恩賜,讓他見到少女,可是他隨後又覺得自己不配受到這樣的恩賜,便開始自暴自棄,尋求自殺。一會過後,便又安靜地坐在椅子上,繼續思考上帝的恩賜。隨後圖斯卡特注意到這樣一件事,那便是,上帝不會賜福予自己,因為在人類伊始,我們已經犯下了不可原諒的罪過,那就是亞當濫用了自由意誌,偷吃了禁果,所以人類在概念上是不完善的,而要達成完善,隻能祈禱上帝能夠降下恩賜,但是上帝不可能決定要給誰恩賜,或者說,我們無法揣測上帝會賜福予誰,因為僅憑人類自身是無法走進上帝一步的,因為上帝是完美的、完善的,而人類是有缺陷的存在,所以人類無法僅憑自身走進上帝,也就意味著,人類僅憑自身是無法幸福的,因為幸福就意味著靠近上帝,因為上帝是完美的、完善的、無缺陷的、絕對的真理,而真理就意味著好的、美的(起碼在設定上,真理是如此),那麼人類想要獲得幸福,就必須獲得真理,但是真理隻能在上帝處顯現,所以人類無法憑借自身獲得幸福。想到這裏,圖斯卡特釋懷了,他從懷疑這一切走向了不信任這一切,他想象著一種全新的生活,他開始幻想自己會和少女到某座孤島上去生活,他們會離開這個世界,他們會在無人之境獲得幸福。或者他們還可以擁有別樣的生活,總之,總會好起來的,總會好過現在的。
半個月後,星期一的下午三點,圖斯卡特在睡眠中被人抬出圖書館,等圖斯卡特醒來後,他已經被綁在十字架上供人玩弄,他絕望的哭喊著,隨後開始懺悔自己的原罪,人們因他的哭喊而歡呼,圖斯卡特在瘋狂的人群中心神不安,他突然想到“她可能在看著我!”。於是圖斯卡特開始在雜亂的人群中尋找起少女的身影,他拚命地想要掙脫一切阻礙他視線的東西,他痛恨著十字架擋住了他看向後方的視線,他痛恨那些長得高大的人擋住了後麵的人群,他在絕望的哭喊與所有人的歡呼中,被送上了愚人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