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陽春三月,路邊倒開了些野桃花,紅紅白白煞是好看。也有些不知名的野花,開的燦爛。但路上的行人卻不見得快活。此時隋煬帝當朝,貪官汙吏,橫行不法,將其父打下的鐵桶似的江山弄得是搖搖欲墜。楊廣不管許多,依舊荒唐無度。時時攬鏡自照道:好頭顱,不知誰砍下。亡國之照現矣。
官道上走著一家三口。那漢子原本是山東石田村人,姓王,名大梁,父母接連過世,他是獨子,沒個親兄弟幫襯,喪事不大辦又是不孝,誰也不想被人戳脊梁骨,便掏空了家底。叔伯兄弟倒是有些,但人家喪事對他們來說不過賺頂孝帽子戴,總是說到錢便無緣。連著幾年幹旱,官府又催租,沒奈何,本地活不下去了。這一家三口便將破屋賣了,收拾些東西,湊了些錢,往他處謀生。離去之時,安土重遷,不免也悲悲切切。那王大梁,麵貌甚是忠厚,原想著自己學過幾天拳腳,妻子還勤快,到大地方謀個小生計,養活妻小。再留下,日子太也艱難。也不知前路如何,看著妻女衣衫襤褸,塵土滿麵,微微有些心酸。但想著樹挪死,人挪活。沒準前頭有個好日子,遂轉頭向那婦人笑笑。婦人感受到了丈夫的安慰,有些羞意。那婦人年紀不大,細看之下,六分顏色被風霜抹去許多,可莊稼人風裏來雨裏去,身子健壯。眉目間透著親切善良,可見雖然貧苦,日子倒也安樂。
她婆家姓李,小字意娘,嫁入王門,人人便喚她王李氏了。丈夫不是那等喝了二兩酒就要打老婆孩子的渾人,也還知道體貼。所以夫妻感情很好,雖有些貧困,時常捉襟見肘。勝在人無災,平安喜樂。雖衣衫襤褸,麵有倦色,也不改唇邊的笑容,用愛憐的目光看著丈夫、女兒。那小女孩,名叫柳兒,有七八歲模樣,很是乖巧,麵貌清秀,雖走長路,也不叫苦叫累,仍是爹爹、娘親的叫著,嘴很甜。想來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小小年紀,便體會了人世間的心酸。
這一日便走到了濟南城,高大的城門惹得女孩不斷的觀看,門口有些兵將守門,懶懶散散,斜眼睨人。見這三口寒酸落魄,沒甚油水,倒也未加理會,幸甚,三人不住向裏走,真真兩隻眼睛不夠用的,雖說路上行人無數,也見了些富貴氣象,可濟南城中,更是繁華萬千,家家泉水,戶戶垂柳。端的是大地方,與小山村不同。小女孩見賣糖人扛著插滿糖葫蘆的棒子,目光露出豔羨,隻一刹那便收回目光,想來女孩心思玲瓏,不願癡纏父母。連喜歡都不表露出來。初到大城市,王大梁倒還好,強自鎮定。王李氏露出懼色,不敢稍離丈夫。小女孩雖拽著媽媽衣襟,兩隻眼睛卻不住張望,看什麼都新鮮好玩,臉上倒沒多少懼色。
那王大梁初到地方,一路風餐露宿,急於安頓。便向人打聽哪有出租房子。大地方閑人最多,倒有人跟他們細細道來。多打聽了幾個,終於選定了一處,矮小普通,不過圖他便宜。安頓下來,便想著生計,夫妻細細商量,不如置辦副挑子,就賣家鄉的打鹵麵。這可關乎一家人的生計,家鄉的房子賣了,回去是不成的了,兩人細細商量,倒是有些賺頭,溫飽不愁。過得幾天,挑子置辦起來,兩人便選了個熱鬧的路口,安起攤子來了,王李氏手巧,做出的麵條柔韌細滑,看上去十分可口,鹵子也做的好。且收拾的十分幹淨,因此生意不壞,那女孩也笑容甜甜,幫忙收拾碗筷,甚是勤快。果真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那王孫公子,吃喝玩樂。窮人忙忙碌碌,不過隻為這身上衣裳口中食,真是人同命不同。這一家三口,對眼前的日子很知足,倒過了一段順遂日子,眼看生活有奔頭,妻子女兒都在跟前。王大梁心中很是安樂,人過輩子不就圖個安樂的日子。老婆孩子熱炕頭就是這位莊稼漢的追求,他沒上過私塾,鬥大得字不認一筐。書上的學問沒有,遵循著老輩傳下來的理過活。做人要善良,要厚道,不要欺弱,吃虧是福。多少農人都這樣樸實的過了一輩子。三月出門,現在已是炎炎夏日。每日賣麵,也不敢和很多,賣不了就壞了。把壞的麵多加調料當好麵賣,這種事情他們是不會做的。
有一件事王大梁沒對家人說,前幾天去賣麵,遇見一個潑皮調戲良家婦女,王大梁看不過,出言相勸,潑皮動手,無奈王大梁隻好出手。王大梁跟來山村的一個老人學過幾天拳腳,打到潑皮不費勁。記得師傅交的時候對一招蒼鬆迎客,很得意。曾言道:是自己獨創。王大梁就是用這招把那潑皮摔倒。王大梁沒對娘子說是怕她們擔心,再者也覺得沒啥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