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我垂著眼,盯著鞋尖輕聲問你。
你不說話,自顧自地將我凍得僵硬的手揣進衣兜裏,摩挲著我的掌心,暖暖的。
雪緩緩落在你的發梢,停在你的眼睫,太漂亮了。你俊俏的容顏,使我情不自禁的去愛你,就如同愛著聖潔的雪一般愛著你。
於是我晃晃你的手,再次懇求你,
“去看看吧,我隻見過一次,還是零星幾片。”
我反握住你的手,骨節分明的大手許是被我的涼意感染了,不再那麼暖和。你怔了半晌想在思慮什麼,點點頭許諾我,明年初冬就帶我去。本來我是想著要吵吵你,讓你過段時間就帶我去的,但我想了想你這麼一個不愛跑路的人,應允我都算不錯了。盡管不那麼盡人意,但我還是很高興,用力地攥緊了你的手。
雪停了,你帶我回了我們的小家。吃過晚飯後便沒再說一句話。
我知你話少,最近一年的平常你都這樣。我煩悶時便會在你耳畔嘮叨,你也會一邊工作一邊替我答疑解惑。
可我不知你今日是怎麼了,竟一句話也不願同我講。或許是你心情不佳,大概是這樣。
洗漱完後,你早早地就睡下了,等我忙完你依然躺著一動不動隻有淺淺的呼吸聲。我扒拉著你,小心翼翼掀開被子的一角。偷偷鑽進你懷裏,委屈巴巴地訴說著不痛快,你也不應聲。你太壞了,大晚上的留我一個人關燈,我很怕黑。可是借著月光我卻能看清你的眉眼,睫毛長長的,皮膚很白透著光。我撫摸你漂亮的眼睛,你睫毛微顫。
我想,你應該是睡熟了,夢見了什麼吧。
我悄悄背過身抹了把眼淚。腦袋暈暈的,在心裏數落你今天對我的不好。夜色漸深,我才沉沉睡去。迷糊之間我感受到你起身的動靜,睜睜眼看到月亮半藏在烏雲之間。你也藏起來了嗎?腦子裏忽然冒出這麼一句話。
次日清晨,我被陽光喚醒,直起身子習慣性的叫你名字。好幾聲都無人應答。於是翻身下床尋你。找遍了小屋,沒有你。衣櫃空蕩蕩。不,也不算。衣櫃裏擠滿了我的衣服和時尚單品,隻是原本留給你的那一角空了小小一處。光禿禿的,看起來格外刺眼,卻又可憐巴巴。
你走了。什麼都沒留下,就連麥麥也帶走了。那隻你親自為我挑選的小貓,很漂亮,隨你。
麥麥是我的名字。我叫林麥芽,你取名的時候自誇有品味,取了一個好聽又漂亮的名兒,還許它永遠伴我左右。可你怎麼帶它離開了,同我的名字一起不見蹤影?
好狠的心啊。
我在家待了一天又一天,每天都是吃喝玩樂睡。垃圾桶裏塞不下零食袋,餐桌上堆滿外賣盒,被褥淩亂不堪,有一角甚至裹成了一坨。管不了,也不想管。
特別幸運的是,這些天無論怎麼做夢都夢不著你。
這讓我意外的開心。
你終於消失了,那個沉悶不愛講話,對我愛搭不理的你。
可是,我好想你。
不知何時,電話鈴聲悠悠響起。隨手抓起,屏幕上閃爍著在過去幾日的深夜裏不停翻看的數字,良久才滑動接起。聽筒裏傳來思念已久的嗓音。
“麥麥去世了。它得病,我帶她回了我家。去醫院沒治好,這些天都在醫院。”
你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好聽,我享受著卻又拚了命的想記住這舒適的聲線。
“喂,你在聽嗎?”
你輕聲喚我,有些不耐煩。打斷了我的思緒,回過神來才想起來著急。
“麥麥...什麼病?它在哪兒呢,你和它在一起吧!”
“是,不過已經火化了。”
“我想見它,可以嗎?”
我請求你,又慌忙站起身向門口衝去,
“不了,反正你也不關心。”
你回答的平淡又簡短,我正開門的手猛然頓住。
這一刻,突然覺得自己像一個打了敗仗的士兵,頹然跪坐在地。捂著臉崩潰大哭,嘴裏咒罵著你。
我罵你沒有心,罵你是個冷漠自私的混蛋。詛咒你孤獨終老,老無所依。我瘋了似的衝你吼叫。一如既往,遇到事兒我什麼都做不了,隻會無助地抱頭痛哭。
可你也不反駁,始終沉默。許久之後我罵得累了,隻剩下抽噎聲,你才悶聲開口。
“好些了嗎?我掛了。”
“你這個冷血的怪物!”
我憤恨地低吼一句一把將手機砸向牆角。
你的漠然惹得我像個沒有耐心的小醜。你永遠都這樣,從前我愛你沉著冷靜。可這一刻,我恨極了你。
暈沉沉醒來時,房間已被夕陽染為橙紅,冬日竟有這般美景。
我爬起來找手機,它躺在牆角孤零零的。屏幕碎了一個角,裂痕由鈍口蔓延,占據了那一小塊。看起來真可憐。
解開鎖,桌麵上的照片。你不太喜歡拍照,可還是任由我摟著你的脖頸,看著你笑得肆意,你看著鏡頭明眸皓齒,斂著笑,淡淡竊喜。
我捂著耳朵,盯著手機上如此鮮活的你。有些聲音從我耳邊冒出來,雜亂無章。
那些都來自你。
我拚命想去忽視那些湧入腦海的聲音,可視線裏的你越來越模糊。手指劃過淚水過你的臉頰,指尖泛起冰涼掠過血脈。傳到心髒。隨之,疼痛席卷全身。
我撐著身體,抹了一把眼淚緩步來到餐桌前,喝了一大口冷水,混合著眼淚有一點鹹。
看著一桌子狼藉,我暗自下定決心,要把所有垃圾清理幹淨,要打掃得就像你從未來過一樣。我捏了捏大腿警示自己,
要忘記你。
在過去的一月裏,寒風每天都挾持著我,強迫我恢複往日生機。
我將生活打理的井井有條,努力用心地做每一件事。在忙碌中,我好似真的記不清你的模樣了,除了偶爾你的聲音會忽然竄出來打擾我。或許,就這樣持續一年半載,我就全都忘的一幹二淨。
可你,再次出現了。
那日,天氣格外溫暖,天藍藍的,我的心情也跟著美麗。哼著小歌,便想請自己看一場電影,就當這段時間辛苦的酬勞。取完錢就下樓買最愛喝的果茶,等待途中餘光瞥見了神似你的背影,便多看了兩眼。而你正好回頭,與我對視。那一瞬間。我心如擂鼓,如初見你時一般欣喜若狂。
可我卻找不到你眼中有別的什麼,仍是一副波瀾不驚。我見你這般,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勇氣,帶著心底隱隱一絲怒意走向你。
站在你麵前時,有好多話快破喉而出卻被突然出現的女人噎住。
“你是誰?”
我有些詫異,不可置信地問那女人。她的眉眼生得漂亮,善良舉手投足之間透著優雅。
“我的媽媽。”
你眉頭微蹩,解釋道。
我知你話不假,有些懊悔怎麼不分青紅皂白就質問。
於是我躬身致歉。眼眶裏藏有淚水。不敢抬頭與你對視,嘴裏一直喃喃著“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