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推開包間門的瞬間,我條件反射般轉頭想跑,正撞上大海的胸,鼻子都撞痛了。大海奇怪地看著我的舉動。沒等他問,房間裏傳出一個聲音,我聽了千百萬回,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是天地娛樂的兩位吧?請進。”我急急對大海說:“我去衛生間,你先進。”不敢回頭,徑直往衛生間走。我不知道我的背是否挺直,不知道那雙眼睛是否在看我的身影,我隻聽到自己的腳步聲,清脆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麵的聲音,還有我的心,如擂鼓般“咚咚”直響。
衛生間的鏡子裏照出一張蒼白的臉,眼神遊離。我小口喘著氣,腦子裏迷糊地轉著亂七八糟的念頭。我沒想到這般的相遇,沒想到我竟然膽小得會直接開跑。
可是,由不得我落荒而逃,由不得我躲在這裏不露麵。我定了下神,打開皮包取出化妝品,想了想,抹上了深玫瑰色的口紅。再看看鏡子,鏡子忠實地告訴我,這種豔紅色讓我看上去不再蒼白,使勁拍拍臉,效果更好。深吸一口氣,我苦笑,我不是去吃飯,是去打仗。
踩著優雅的步子走進去,我微笑著說:“抱歉,久等了。”大海忙介紹:“這位是我們公司製作部的唐經理,這位是雲天集團的展董。”我笑著說:“我認識的,展董風采如昔。”展雲弈嘴角略往上彎,似笑非笑:“子琦,還能在B市遇到你,還是工作關係。咱們真有緣,說起來還得謝謝梅子才是。”他身邊坐著上午那個我想動手抽的小明星。梅子嬌柔地低頭嗔道:“原來是一家人呢,上午起了這麼大誤會,讓唐小姐氣得不輕呢。”展雲弈摟了摟她笑著說:“所以晚上帶你賠罪來了不是?”就成一家人了?展雲弈,你包養小明星也犯不上這麼大動靜吧?我心裏犯著惡心,臉上卻還是帶著笑說:“都是誤會,叫你梅子好吧?以後還有更多的合作機會,想必一家人合作會更愉快的。我先幹為敬了。”我把一家人咬得清清楚楚,抬手就把杯裏酒幹了。
大海忙起身說:“我也敬展總一杯,老總專門交待,雲天是大客戶,以後要多多幫忙了。”展雲弈笑著說:“今天算是私宴,梅子年輕不懂事,兩位多多包涵。”接下來氣氛倒還融洽,我從沒想過再見到他時會是這樣平靜地同桌吃飯,而且能舉箸不抖,談笑風生。隻是,總覺得展雲弈看我的眼神跟看餐桌上的剁椒魚頭一樣,我不會已成了那條快要放他嘴裏的死魚吧?想著心裏就發寒。
他對小明星很紳士,布菜總是及時到位,對我們擺出了客氣的主人麵孔。我又想,我是不是看錯了。一個四年沒見的前男友,我要還想著他對我有情意,就應了那句話:老孔雀開屏——自作多情!
大海以公司花紅為終極目標,十句九句圍著公事打轉。然後就是一個勁兒吹噓C城好,風景賽江南。逗得小明星連連扯著展雲弈要去C城拍片。
展雲弈轉動著酒杯,略想了想就笑著說:“你們天地娛樂在C城也算數一數二的大公司了,有時間我會去。”大海喜上眉梢,隻要展雲弈肯去C城,就算得上為公司立上了大功一件。
我心裏不禁起疑,他究竟是為工作,為迎合小明星歡心還是別有目的?看今天的場景,他波瀾不驚。或許真是我想多了,已經分開四年了,我和他再無瓜葛。
時間是最好的殺情劑,再深的感情也會被時間一分一秒侵蝕消融。突然想,我真是傻,早知道會是這般,我躲那麼厲害幹嘛?想定了,有些輕鬆,也有些失落。轉眼蕭郎是路人,他不過是公司的金主之一。這樣再好不過。
心思百轉千回間,小明星已向我敬了好幾杯酒,我喝得很痛快。大海笑著說:“還是梅子厲害,子琦少有這樣高興呢。”小明星說:“琦姐酒量過人,人也漂亮,穿著打扮夠品味,我特別喜歡你今天的唇膏顏色。”從唐小姐升為姐了!我馬屁緊跟著拍上:“還是梅子這樣天生麗質的好,少女如花,不化妝也漂亮,我都老了。”展雲弈坐在一旁,含笑不語,然後低頭對著小明星說了幾句,小明星眼睛裏就冒出了眾多星星。
飯局終於結束。我快步往外走,耳邊突然響起展雲弈的聲音:“該不是見到我臉嚇白了才化這麼豔的妝吧?”我呆住,他大笑著走開。我雙手緊緊地握著,心又悲涼,原來他一早就看穿我。隻能安慰自己說,不怕不怕,反正以後再無交集,今天不是順利吃完,沒有狀況麼?
回去的路上大海感歎:“我原以為寧清是一流人物,要金有金,要才有才,今天才見到比他更風流的。這個展雲弈怕是那種迷死人不償命的。鑲鑽的金龜!子琦,你發現沒有,你清純裝扮的時候和那個小明星頗有幾分相似。”腦子“嗡”的一聲就大了。我但願不是,但願他對我不再念念不忘。當年他說的話我還沒敢忘,他淡淡地對我說:“子琦,你要是跑掉,就一定跑得遠遠的,不要讓我找到。不然,你知道的,我脾氣不好。”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來。以他的性子,哪會這麼平安地吃完飯就放過我?一定不會了,四年不都安然度過麼?
我睡不著,展雲弈的突然出現讓我措手不及。那些甜蜜,那些悲傷,他的溫柔,他的深情,他的霸道,我都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