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偏逢疫症(1 / 2)

南宋建炎二年夏。真州城中疫疾大作。

時值午後,天際雲漸潑墨,偶有悶雷響起,一場霖雨即將到來。此刻的真州城門,因疫症爆發緣故,早已有守城兵士設卡,除卻運送食物有關人員,非城內戶籍者一律不許進城。

道路漸窄,人煙漸少,幾叢沒精打采的樹木之中,出現了一高一矮兩個人影。高的年紀三十歲上下,葛衣短褐,白麵微須,眼神銳利,身形矯健,除卻腰上所纏軟鞭,別無其他兵器。矮的卻是個五歲左右的男童,發分兩髻,其餘垂披,著係帶對襟長衫,眸子烏黑明亮,表情淡漠,身軀挺直,雖是稚齡,卻有著與年歲不符的沉穩冷傲。這男童喚作趙璵,其父趙珽,乃宋室宗親,在去歲靖康之變時攜家帶口僥幸逃出東京,之後隨宋室南渡。又因路上護駕有功,承襲祖上舊號封作濟國公,並破例可傳三代。

趙璵乃濟國公幼子,也是唯一的嫡子,行三,上頭還有兩個嫡姐。其今年不過五歲,自三歲起便習武開蒙,甚得濟國公歡心,並已上表請封為世子。此次卻是奉了師尊之命扮作尋常人家孩童出門,帶著國公府護衛安大成扮成的仆役,前往此間嘯竹山莊訪尋師尊故舊。

“世子,看這雲色待會雨勢不會小,隻是此處離嘯竹山莊尚有大半日路程,需尋個去處躲雨為好。”安大成低聲道。

“安叔,前頭就有個風雨亭,應能暫避一時。”趙璵指著不遠處的一個有些破敗的風雨亭道。

安大成點頭應了,護著趙璵進了亭子。風雨亭呈長方形,兩麵青磚,其上有雕窗,人進入其中正可避風雨。兩人進去片刻功夫,大雨即撲天而下,極快地彙成水簾。幸而這雨是來得急去得快,不到盞茶時間,便雨過天青,草木一洗頹色,空氣亦變得清新。偶有滴水滑落,給人帶來清涼之感。

雨一停,趙璵便率先離了亭子,繼續向前走去。安大成早就習慣了自家主子的沉默決斷,急忙跟上。

正行走間,趙璵忽然輕噫一聲,霍的回頭;安大成本是習武之人,自然也聽見破空傳來的聲音。當下護住趙璵,回身看時,卻見一抹流光直墜入路邊草叢後頭。趙璵不覺訝異,和安大成一前一後轉到了草叢後頭,後麵的情形卻令他們怔住:隻見地上倒臥著一男一女,還有愣愣坐在他們中間空隙的女娃兒。這女娃兒看著不過兩歲,全身已被雨澆透,頭發披散著,見著他們過來,也不叫喚,神情看著有些懵懵懂懂,眼中卻仿佛有震驚之色一閃而過。

安大成止住趙璵前去腳步,上前仔細查看了下倒臥的兩人,不見外傷,倒是外露的皮膚一色青黑,仿似中毒,又似……安大成一個激靈,趕緊退後道:“世子切勿過來,這是疫症!怕是會過病……”

趙璵食指一彈,一團粉紅色的霧氣便散落於周邊,同時臉上更多了一塊光華閃爍的黑巾,又遞了一塊給安大成,道:“你忘了師父給我們的僻毒巾和藥粉了麼?雖不能醫卻能防。你把她抱到一旁,不妨事。”

安大成接過黑巾蒙上,依言把女娃兒抱到一旁的空地上,然後肅立在趙璵身後。

“丫頭,你叫什麼名字?” 趙璵蹲下身子問,又伸手拂開女娃兒額前濕乎乎的劉海。外表看來不過是個兩歲的小娃兒,可他總覺得不哭不鬧的她,尤其是剛才一見他們過來時眼中那一抹若有若無的震驚,這實在不似這個年齡的孩子能表現出來的,這丫頭——似乎與眾不同啊。

莫小雅這會已經從震驚中平靜下來,她仿佛仍感覺到剛才那道流光包裹著自己的溫暖感覺,然後契合萬分地附到這具小身體裏……竟然穿了啊,別人穿成千金小姐尊貴夫人或者燒火丫頭什麼的,自己卻穿成了小娃兒,還是個半隻腳入鬼門關的那種,身邊還有兩具屍體……不過話說回來,不是這樣詭異的情況,自己還穿不來罷?

“我叫……阿玉,” 莫小雅歪頭怔了一會才奶聲奶氣道,“阿娘喚我阿玉。”原主畢竟太小,腦中也沒多少記憶可尋,尋了半天,才找到這麼點資料。這會子她的神態看著天真可愛,隻不過趙璵仔細看時,卻瞧見青黑的顏色從她蒼白的肌膚底下透上來。趙璵暗歎,看來還是染上了啊。隻是——

“那哥哥你呢?你又是誰?”坐在地上的莫小雅小腦袋微微仰著,好奇地盯著趙璵問道,暫時忘記了眼前還有原主爹娘屍體帶來的驚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