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地熬,每天守著太陽東升西落,再守著月亮東升西落,事業早已放棄,愛情從未爭取。
失去小漁的陽光後,我的生活又歸於黑灰。
我離開會計處已經一整年了,小漁還沒有與男朋友完婚,不知她在猶豫著什麼,不知她在等待著什麼。
2001年2月20日,正月二十八,我這輩子最膽大妄為的一天。
又是淅淅瀝瀝的殘冬夜雨,我出門散步,不知不覺重又走到了那條熟悉的路上。
高三時,如果晚上睡不著,我會離家出門,先向東走,走到眉的窗外,看看她學習的影子。再向西走,走到鵑的樓下,看看她房間的燈光。
就這樣來來回回地走,最後才回到自己家裏,但滅燭何曾妨夜坐,我還是睡不著。
因為常常半夜出來閑逛,我總被巡夜的聯防隊員攔住,問我幹什麼的,我如實回答:
「不知道。」
聯防隊把我帶到派出所交給警察。
第一次來的時候,警察聽到我高中學校的名字,就放我走了。
之後再看見又是我,打個招呼就讓我走了。
這次重又走在舊路上,看見眉家裏又亮著燈,我心念一動,不知眉搬家了沒有,也許還住在這呢。
走到她家門口,我又放棄了,已經過了十年了,真的再麵對,又能說些什麼呢?
回家的路上,我又忍不住再轉回來,難道僅僅隻是想看看她還不行嗎?
我敲門。
一位中年婦女開的門,猜測是眉的母親。
「請問,畫眉是住這裏嗎?」
「是呀。你是她高中同學還是大學同學?」
「初中同學。」
伯母讓我快進屋,說:「剛剛過完春節,畫眉已經回北京上班了。」
我說:「哦,算了,不進去了。」
伯母問:「你不留個電話嗎?等畫眉打電話回來的時候,我告訴她你來過。」
「不了。」
「留個電話吧,畫眉很珍惜以前同學的友誼的,她會很高興回電話給你的。」
我還是說不了。
我知道,眉是不會很高興給我回電話的。
我問:「明年春節,畫眉會回來嗎?」
伯母說:「應該會吧。」
我說:「明年春節我再來看她,好嗎。」
回家的路上,我卻忍不住再轉回頭,我對伯母說:「我想看看畫眉曾經住過的地方。」
進了屋,房間裏的擺設已大不同從前,我說:「我以前來的時候都是坐在這裏,這裏有一張小凳子。」
伯母還是勸我留個電話。
伯母說:「畫眉以前像個男孩子,現在長大了,也懂得珍惜感情了,她很在乎以前的同學的友誼。」
可是我知道,即使眉真的長大了,不再像假小子了,她也不一定會在乎和我的友誼!
將要走的時候,看見房裏擺著一台電腦,我心念一動,問伯母:「我能打開看看嗎?」
沒想到伯母同意了。
我把電腦打開來看了一下,裏麵亂亂的,似乎從來沒有整理過,感覺還像眉的老樣子。
不像我,電腦桌麵永遠幹幹淨淨,除了係統不允許刪除的圖標,全部都刪除,不留任何痕跡。
關了電腦準備回去,走到門口的時候,我忍不住哭了出來,我說:
「93年的時候,畫眉罵過我。」
我問伯母,我能不能在畫眉的電腦裏留封信給她,等她明年春節回來的時候就能看見。
伯母同意了,我把電腦又打開來開始寫信,寫著,寫著,我不禁又抽泣起來。
21點的時候,伯母問我還要寫多長時間。
我想了想,說我想寫到明天早上。
伯母說,不行,太晚了。
於是我和伯母商量,明天早上八點我再來,把寫好的信拷貝到眉的電腦裏。
回家以後我繼續寫,寫到第二天早上6點半,終於寫完了,有11000字。
我又瀏覽了兩遍,早上7點半的時候,我到伯母家把信複製到了眉的電腦裏。
以後的幾天裏,我整日以淚洗麵。
雖然我把這麼多年來想對眉說的話都說了,可我還是覺得心裏很痛,還是傷心欲絕。
我站在窗口往外看,眼睛卻困得睜不開。眼睛睜不開,眼淚卻止不住地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