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擺手揮去撲麵而來的灰塵,踏進門裏,借著透窗而過的點點月光,將衛生所內看得一清二楚。
翻倒破爛的床,打碎的瓶子,散落一地鏽蝕不堪的手術器械,還有鋪滿塵土的床單和白大褂。
張涒踏過一地碎片,很快找到了藥房,東翻西找,隻發現了一板止痛藥,一點繃帶,至於其他急需的藥品,看看淩亂的藥櫃,顯然早被人拿走了。
收獲不多,張涒不再久留,踏出衛生所,眼睛一轉,中心廣場的花壇那裏,鑄鐵黑牛,不見了。
他凝目細瞧,確實,花壇上空空如也,鑄鐵黑牛憑空消失了,張涒心裏一緊,這個西社鎮太詭異了,還是趕緊離開吧。
腳下一點蹬在衛生所的窗台上,人一下躍起,又在牆上借了下力,人翻上了屋頂,幾個起落間,消失在了西社鎮北。
西社鎮政府大樓,吱呀一聲,樓門洞開,一隻三米長六米高的龐大黑牛噠噠走出,黑牛背上,一個赤果的人形端坐,她的手裏捧著一個人頭。
人頭上,長發飛揚,長發後蒼白的臉上,一雙嫵媚的大眼睜開來,看著張涒遠去的背影,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高大的黑牛邁著碎步離開了西社鎮,它似乎走得不快,身形隻是閃了幾閃,就隱入了黑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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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沙溝村的磚房,張涒檢查了一下自己布置的預警裝置,都沒有觸動,他這才微微放了心。
進屋關好門,火堆已經熄了,隻有幾點火星明滅不定,這個王炸,明明囑咐它添柴的,就知道偷懶。
張涒走到平板車前,聲音驚動了車上的王炸,它的眼睛睜開一條縫,見是張涒,又睡下了。
車上,於玄英平躺著,雙目緊閉,呼吸均勻,滲出的組織液被繃帶吸收,這會兒繃帶已經發幹發硬了。
張涒重新生起火,燒上一盆水,他抽出爪匕輕輕割開繃帶,一點點把繃帶解下來,然後扔到水盆裏煮。
西社鎮隻找到兩卷繃帶,完全不夠用,隻能通過開水給用過的繃帶消毒,然後再反複使用。
他熟練的從水囊裏倒出苦艾汁,將消炎藥捏成粉末均勻的灑到苦艾汁裏,然後攪勻,再一點點塗在於玄英身上每一處。
手指從於玄英身上輕輕撫過,一陣陣顫栗傳來,張涒微微一頓,扭頭看過去,那張血肉翻卷的臉上,一雙眼睛正靜靜的看著他。
“師姐,你醒啦。”
張涒微微一笑,回望於玄英,他的眼中,似乎她還是那個麵容如玉,瀟灑自如的劫劍門大師姐。
於玄英想說什麼,卻一句都沒有說出,淚水從眼眶湧出,滲到翻卷的肌裏間,傳來陣陣刺痛。
而她的心卻比刺痛還痛,她的臉,她的身體,她的一切,全完了,不再美麗動人,而是一堆難看的血肉。
一隻大手帶著溫熱從她臉上掠過,懸停在她的眼前,卻沒有撫下去,於玄英心底一陣發冷,如墜冰窟,自己醒過來作什麼,不如死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