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二百年前,在安史之亂中顛沛流離的杜甫從西隴入川,挈婦攜子,蕭蕭疲馬,一路艱難跋涉方到達成都。杜甫入川的心情是複雜的,既留戀故宅,懷念帝京,心憂天下蒼生、家國興亡,又懷有對今後生活的悵惘和期望。攀棧道,過劍門,登鹿頭山,眼前便是綿綿不盡的成都平原了,杜甫終於來到了生命中另一片嶄新的天地。

杜甫草堂位於成都西部浣花溪畔,車行近半小時便至草堂大門。首先映人眼簾的是大門門聯:

萬裏橋西側

百花潭山莊

此句原摘自杜詩,對仗工整,極洗練地勾畫出杜甫草堂的地理位置。

從大門進去,沿西走,又見一門,雖不如大門氣派莊嚴,卻也飛簷碧瓦,頗為壯麗,這是草堂的正門。穿正門,但見流水潺潺,飛虹臥波,草堂的景色從此處算是真正鋪展開來。整個草堂為園林式建築,有自然山水之妙,更多的是水榭亭台、殿閣樓宇的人工構造。沿正門小橋徑直有一條主幹道,大廨、詩史堂、水竹居、工部祠沿此一字排列,令遊人不至遺失草堂的主要景點。散落於主幹道之外還有碑亭、花徑、浣花洞等種種景致,均可由曲徑而至,讓人頓生探幽尋秘的雅趣。草堂大廨兩旁清代顧複初題寫的一副長聯:

異代不同時,問如此江山,龍蜷虎臥幾詩客?

先生亦流寓,有長留天地,月白風清一蘋堂。

大廨內有杜甫手執詩卷,身形削立的一尊塑像,長聯伴隨其旁,對著那一彎清清溪水,該是寫盡了杜甫的遺風流韻了吧!

當年,杜甫對草堂新居的落成,充滿了喜悅。在《堂成》一詩中,杜甫欣喜地表達了草堂初成時怡然自樂的心情:

背郭堂成蔭白茅,緣江路熟俯青郊。

榿林礙日吟風葉,籠竹和煙滴露梢。

暫止飛鳥將數子,頻來語燕定新巢。

三百畝錯落有致的草堂園林在半日日影的悄移中緩緩遊過,修竹幹竿、梅園一片、鬆林挺立、楠樹盎然。

草堂就這樣留在了四川成都,留在了人們共同的精神園地裏。在詩史堂中,留下了眾多後代憑吊者的手跡,也集中了杜甫詩集的各種中外版本;在工部祠裏,還有明清石刻和清代泥塑的杜甫像。青黑石板上詩人消瘦而又憂鬱,而泥塑的杜像旁竟伴有宋代詩人黃庭堅和陸遊的塑像。

也許,尋訪杜甫草堂的人們會把杜詩中的草堂與今日之草堂作一番比較,在設計者經意與不經意之中,建構起心中最理想最真實的草堂原貌。但現實與曆史畢竟有著時間上的落差,草堂已不是它最初意義上的幾間茅舍,幾叢茂林,曆代的人們賦予了它越來越深厚的精神文化內涵,我們要從中獲得的不是曆史的重複,而是曆史的延伸和積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