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哥兒好不容易捱到下課，一出學堂，就忍不住問崔迄喬自己哪裏錯了。
“你並沒有錯，隻是說不妥。”崔迄喬答道。
這下虎哥兒更加疑惑了，既然沒錯為什麼說還差一點呢？
“孟子之時，周天子還在，雖然禮壞樂崩，但是齊宣王終究是個諸侯，怎麼可以行王者之政。你差的那點就是在這個‘行’字上。臣行君道，豈不是以下犯上？不過話說回來，孟子想勸齊宣王行王政，我覺得倒是一點不錯。”
“這是怎麼說。”虎哥兒連忙問道。
“【詩經】講：‘維鵲有巢，維鳩居之。‘【尚書】所謂‘皇天無親，惟德是輔。’堯揖舜讓，湯放周伐。自古以來高位應當有德者居之，王侯將相從來不是為某一人某一家所有。周德既衰，王道斯廢，周天子既不能撫育黎民，安養百姓，而齊宣王若能行之，又有何不可。”
虎哥兒水靈靈的杏仁眼一眨不眨地望著崔迄喬。
緊接著崔迄喬又笑著補充道：“不過考試的時候你還是不能寫孟子勸齊宣王行王政，不然你後麵文章寫得再好，大概率也是會落榜的。”
“為什麼？”
“笨蛋，怎麼這麼不開竅啊。這是原則性問題。這天下雖說是天下人的天下，但是你考試隻能寫是皇帝的天下。即便孟子的的確確勸齊宣王行王政，考試也隻能寫孟子勸齊宣王輔佐周天子行王政。”
“為何學的是這個，寫的又是那個，想的是這個，做的卻得是別的，這不是違背聖人之道嗎。”
“這就是理想和現實的區別。你看那些貪官汙吏，哪個不是讀聖賢書出身。但是這六經裏可有教你去貪的？聖人雲：‘人皆可以為堯舜。’而如今堯舜又有幾人。洪武朝時殺了那麼多貪官，以為可以斬草除根，可後來不還是不絕如縷。”崔迄喬說完歎了口氣。
“哥哥以後必然是要出仕的，可也是要與世同汙。”
崔迄喬一怔，他不知道如何回答。雖然他一直都抱有為天地立心的理想，但是卻還沒有想好將來如果入仕，如何在波詭雲譎的政治漩渦中守護自己的初心。
“你呢？”崔迄喬反問道。
“我肯定不會。”虎哥兒信誓旦旦地答道。
“那些貪官汙吏最初也和你一樣哦。”
“反正我不會。”
“如果我說我會呢。”崔迄喬盯著虎哥兒微笑說道。
“那我會替天行道，將你繩之以法。”
“哈哈哈哈。”崔迄喬大笑道：“有你在，那我斷然是不敢的。”
兩人邊走邊聊，行過橋頭，一個女子迎麵跑來，正與兩人撞個滿懷。
定睛一看，女子麵若初放之桃花，眉如迎風之柳葉。頰上一對鳳眼，額間半點朱砂，上穿織金白綢短襖，下著綠底繡花羅裙。手裏攥著一個藍色荷花布袋，看起來不過及笄之年。
女子慌慌張張地對兩人說：“後麵有個婆子在追我，要把我帶到窯子裏去，我跑得累了，兩個小哥救救我。”
“這怎麼救得。。。”還沒等虎哥兒說完，女子便把包塞到虎哥懷裏。
“等會她要過來問，一定要說不知。”說著便閃到樹後亭邊躲了起來。虎哥兒有些不知所措，一看包裏，是些胭脂水粉和一本【詩經】。正待商議如何處置時，果然一個大概五十上下的婆子滿頭大汗地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