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遠方的人們(上)(3 / 3)

“這卻更是癡人說夢!莫要說法典受損,難以恢複,即便法典完好之時,真言之力也不可能囊括百億平民,所以,還需徐徐圖之!”

乾如一寒聲道:

“法典法典!若不是法典威名尚在,隻怕這千名議員當中,忤逆誓言者更不知道會有多少!

“鳴一,我常常會想,我們人族是不是本就如此輕浮不定,搖擺如草?!

“不然的話,哪裏需要法典製約?!哪裏還需真言威懾?!聖靈碑上那句’生於憂患、死於安樂’的銘文,數萬年來不曾磨滅!可我

人族精神卻是越來越不純粹!

“區區千年時光,就連議會都已如此烏煙瘴氣!貌合神離!又如何去引領百億民眾?!”

乾鳴一唯有沉默…

半晌,乾如一長歎道:

“隻可惜蘇先生一代智者,最後也不免落得如此下場…

“他臨終前念念不忘的除了那個罪人,還有就是妖魔奸細!

“以蘇先生頂尖神壇的實力,哪怕魔天大妖最強大者也不可能瞞過他的感知!如果當真有妖魔能夠隱匿得如此完美,連神壇至強者都探查不出,那我們人間才真正麵臨生死關頭!

“甚至我在想,千年前的議會山一戰,也許就有這類妖魔奸細的影子!”

乾鳴一低聲寬慰道:

“兄長勿急,幸好法典並未全毀,仍有複原之望!

“這千年來開采到的真言之石雖然極少,卻也實實在在彌合了幾條裂縫,想來有朝一日真言之石積累足夠,法典必將恢複如初!

“奧古斯都族長和樂文族長也一直在為法典修複之事殫精竭慮,不知道最近研究的如何,或許能有些新的進展…”

“…希望如此吧…”

乾如一漫聲應道,已是準備離開,卻見乾鳴一仍然有些欲言又止,於是笑道:

“鳴一,有什麼話不能和我說的?”

乾鳴一眉頭緊鎖,道:

“…兄長,說起妖魔奸細,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來…

“那一晚,那位少年明明已是魔氣入腦,完全魔化了!那種濃度的魔氣,連一些神壇級別的大妖

都難以相比,竟在片刻之間便恢複正常!

“…後來我仔細查過,事發之時並無一名實力足夠釋放大驅散術的神官在場…

“…蘇先生又是位魔法神壇,如何能夠救下那位少年?

“蘇先生留下的唯一遺物便是記錄那晚所有情形的記憶晶體,我反複觀看過,那些魔氣消失地極為詭異,極像是被那位少年吸入體內一般…”

乾如一沉默片刻,緩緩問道:

“鳴一,這個問題,我想你憋在心裏很久了吧…”

乾鳴一有些赧然,卻仍然堅持道:

“兄長,我知道這種懷疑太過無稽,況且咱們七大隱族同氣連枝,共抗妖魔三千餘年,那一族同樣犧牲良多,隻是這件事情實在太過蹊蹺!

“…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人能夠將魔氣完全屯於體內,表麵上還能維持正常狀態,豈不正和我們懷疑的妖魔奸細一模一樣…”

乾如一沉聲道:

“鳴一,你這話,卻是連蘇先生也一並懷疑了!

“七大隱族之間那道古老契約執行了三千年,為兄雖深惡痛絕,礙於祖輩誓言,卻也不便多說!

“那一族自古以來就神秘莫測,對外也一向諱莫如深,可是蘇先生就死在我麵前!若有絲毫異常之處,相信絕對瞞不過我!

“不過那個罪人,這兩年來我一直如鯁在喉!

“換做我是他,但凡憶起一丁點過往,也早早便已自我了斷!

“如他失憶為假,卻依然不動聲色潛匿至今,就連鳳鳴

山那兩位都察覺不出,豈不更是陰狠凶厲、毒惡至極?思之脊背冰寒!

“若不是與蘇先生訂下了三年之約,依我之見,他絕不可能見到第二天的太陽!

“不!就算是饒他三年性命,也理當囚禁在議會監牢之中,以防那晚之事再次發生!”

“那晚之事,他犯下滔天罪孽!按律當然罪不容恕!我知道兄長胸懷正義,更加容不得他的存在,可他畢竟是蘇先生的後人,那一家的唯一遺孤…女王陛下與鶴老族長又守護在側,想將他拿來這議會山上一探究竟,卻是極難!”

乾如一低下頭,略略思忖片刻,麵上些許猶豫之色便一掃而空!

隻見他喚出本命英靈,吐出一枚不起眼的戒指遞給乾鳴一,開口道:

“鳴一,這個你且帶在身上!”

乾鳴一皺眉道:

“兄長,那三年之約乃是極其毒辣的戒瀆之約!礙於誓言,我們不能在他麵前提及絲毫過往!便是背後議論也須極為小心,以免誤生枝節!兄長難道想一言不發,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擄人不成?!

“更何況他如今隻是個喪失記憶又無法修煉的可憐孩子,兩年多來也一直正常得很,實在算不上什麼威脅!

“再者說,衝撞神壇這種罪名本來就極為牽強,兄長強行提議審判已是不太光彩,相信七族之中大半之人都會心有不滿!兄長就不要再露麵了吧…”

乾如一怒聲道:

“難道一句失憶,就能抹去所

有罪孽了嗎?!”

“距離三年之期不過兩月,那少年與妖魔是否還有牽連,到時或許就有答案,若有絲毫疑點,那時候再詳查也名正言順,兄長又何必急於一時…”

乾如一斷然喝道:

“不然!

“北方血戰近在眼前,我人族腹地萬事唯穩為安!這等彌天大患自然是解決地越早越好!

“兩個月,我等得起,人間等不起!”

見乾鳴一依舊躊躇,他邁步上前,輕輕拍了拍自家兄弟的肩膀:

“鳴一,為了人間,莫要心慈手軟!”

乾鳴一黯然一歎,旋即答道:

“為了人間!”

兩兄弟相視一眼,盡在不言…

乾如一匆匆離去,山頂大廳於是沉寂下來,那位儒雅至極的男子卻再度打開了留影,任由它循環播放。

他的麵色在沉默中不斷掙紮變幻,良久才回歸平靜,千米方圓的碩大明堂之中,一聲悠悠歎息隨風飄散:

“…神壇…人間…嗬嗬…”